“什么！怎么能这样！”少商愤怒地蹦了起来，替楼垚感到不公。袁慎一把拉住了她，缓声说道：

“稍安勿躁！依我看，楼垚未必对何昭君无情。况且他心怀大义，说不定此时正热血沸腾，誓要完成何将军遗愿，以全何将军知遇之恩呢！”

少商将信将疑，翌日，楼垚还真如袁慎所料，亲自跑到城外迎接何氏秭弟。应楼垚的邀请，少商也拉着袁慎早早地同众人汇合。

何家满门忠烈，朝堂亦派了三皇子前来迎接，阵仗极大。于是楼垚等人便往前行二十里，不与皇家仪帐对上。他想要第一个接到昭君，也想同她说说话。

楼垚满眼焦急，望眼欲穿。他来来回回的身影看得少商心烦意乱，连连劝说无果也便由他去了。

少时，仆人来报何家车队顷刻即到。少商一喜，楼垚却在此时变得呆愣起来，攥着自己的袍袖一言不发。

“他这又是怎么了？”少商轻撞袁慎，问道。

“故人相见，物是人非，难免唏嘘，让他自己待会吧！”袁慎大手牵住少商的手，将她拉至一旁坐下。

终于，路的尽头传来马儿声响，何氏车队缓缓逼近。楼垚猛地起身冲到路中间，嘴唇微启却听不见吗一丝声响。

车队前列有人认出了楼垚，立即跑到何昭君的车架边禀告：“安成君，楼家郎君来了。”

少商见何昭君从马车中走下，一身孝服，面容憔悴。她的眼眶红肿，遥望着自己青梅竹马的郎君，瘦削的身子在风中仿似摇摇欲坠。

“昭君……”楼垚眉头皱起，轻轻唤她。何昭君闻声颤抖起来，在侍女的搀扶下快步走向楼垚。

她本是欢欢喜喜地去蜀地成婚，谁料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只留自己和幼弟独活于世。她的悲伤和痛苦封存太久，早已麻木，却在见到楼垚时崩溃大哭，悔恨与委屈一瞬间涌了上来。

楼垚将她紧紧抱住，心痛得强烈而明显。他彻夜未眠想的那些宽慰的话，此时全然忘却，可他从未如此坚信自己懂她的所思所想。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在那些不被重视的年岁里，总有昭君陪伴自己的身影。何家伯父与兄长们也将自己视若亲人，有时他甚至觉得，在何家的时候比在自己家里还要自在。

少商面色凝重，泪水夺眶而出，重重打在袁慎手背之上。

“我竟不知，少商君原是个如此感性之人？”袁慎讶异地挑了挑眉。

“此刻说这个或许有些不妥，但他俩这份青梅竹马的情谊真是令人……羡慕。”少商思索了一会，才想出一个比较恰当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她没有这样的一个人，同她一起长大，互相知道对方的过去，被对方的家人认可。所以，就算是遗言、是圣旨，他们二人结为夫妻，也胜过千千万万盲婚哑嫁之人吧！

见何昭君哭得差不多了，少商上前递给她一方巾帕。

何昭君神色复杂地看向少商。

“昭君妹妹，少商和善见兄长感念何家事迹，同我一起在此侯你多时。”楼垚轻声同她解释道。她看向楼垚，微微点了点头，从少商手中接下巾帕道了一声：“多谢。”

袁慎上前一步，提醒道：“阿垚，三皇子已在城门处等候，还是让安成君早些启程。”

“善见兄长说的是，我们走吧！”

今日袁慎和少商是坐楼家的马车来的，两人跟在楼垚身后，准备回到马车之上，却听楼垚突然说道：

“善见兄长，还请你同少商乘我家马车回程，我与安成君同行。”

袁慎自然同意。上车后，少商在一旁傻傻地笑着，她看着袁慎嫌弃的表情，一拳打了过去。

“你这是什么眼神？”少商佯怒道。

袁慎对她的拳头无动于衷，甚至嘟起嘴巴对着她挑了挑眉，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少商兴致盎然，不同他计较，反而抱上他的手臂，靠着他说道：

“我跟你说，你知道为什么阿垚突然不和我们同乘吗？因为方才安成君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

回城之后，楼家人将少商和袁慎各自送回家中。后来，少商从萋萋口中得知，何昭君向陛下请旨，亲自手刃仇人。肖世子的鲜血喷溅到她的身上，流了满地，却也压不下她深重的仇恨。

“你们知道吗？楼垚当时也在现场，他是陪着何昭君一同去的。据说当时他面色冷淡，掏出一方巾帕将何昭君脸上的血迹抹去，像是丢弃秽物一般将巾帕扔在那具无头尸上。”萋萋绘声绘色地说。

“谁？你说的是阿垚？”少商不敢置信地问道。

“就是他！没想到啊，楼垚竟还有这样一面，以往我真是小看他了。不过，嫋嫋，你这么兴奋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为安成君高兴。”少商努力压制笑意，又开口说道：

“安成君有孝在身，自是不便同人往来，但她总待在府中也难解愁苦，不如过几日我们去她府上拜访，为她宽慰宽慰。”

“你我？去她府上拜访？”萋萋震惊道，“嫋嫋，你别是糊涂了吧？我们能给她什么宽慰？”

“以前不能，未必现在不能。你就听我的，跟我一起去吧，好不好！”少商不停地央求萋萋，萋萋无可奈何，还是答应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