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次日。
自前日灵狐自戕燃爆星辉,沐天落自感折损甚多。因此这两日未及黎明便来到夕照台上,端坐入定修行,修习天地间的星辉日煦月华,为即将到来的疾风骤雨做好准备。
直至辰时,沐天落捕捉到千意的气息,便起身离开夕照台,回到栖夕阁外,对等候在此的千意问道:“庄主何事?”
千意恭谨地答道:“灵族及人族各郡均已送来上谒,请求君尊觐见。千意特来请君尊示下。”
沐天落说道:“你传令,让他们皆于明日申时至栖夕阁。此外,今日午后请人族总督言靖哲前来见我。”
千意问道:“仅言靖哲总督一人吗?”
“是的。”沐天落望向千意,“庄主,如若人族与灵族向外传信,你务必细心留意。”
千意立即会意,领令离去。
恰此时,烈如秋来到厅堂,听到二人的对话,不禁问道:“你为何独独要见圣都的总督?”
沐天落淡淡言道:“先看看此人如何。”说完,便自行回到二楼,云夕已备好早膳,候在书房之外。
烈如秋见他不愿多言,只好坐在桌边一边吃早饭,一边在心里说道:“看什么呢?听昨夜他与悟先生的意思,好像是要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而且还挺危险的。他们就不能把事情说得简单明白一点吗?听这两个人说话真的很费脑子呀……”
正想着,突然在脑海之中听到沐天落说道:“烈如秋,你吃完后去夕照台等我。”
烈如秋一怔,问道:“去夕照台做什么?”
“你不是要做临霄修者最年轻的天才吗?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天才。”
烈如秋听到此言,不由心内一怯,差点被食物哽噎,讪讪言道:“我有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沐天落,你知道这么多的事情累不累啊?你要打算如何看?难道要我与你对阵?你有二十八星宿之阵,要我与你对阵不觉得不公平吗?”
天落却言:“你若是怕了,便毁了玉玺与吊坠,安心留在憩霞镇,在烈焰庄度此一生罢。”
烈如秋拾起腰间的血玉吊坠,看着吊坠上的双剑雕纹,想到关于自己身世的各种扑朔迷离的传言,难免心潮起伏,忿然说道:“沐天落,对阵就对阵,你不必激我。”
烈如秋食不知味地填饱肚子,匆匆来到夕照台上,面对朝阳而立,凝神聚息,掌中升起一团炙焰,腾起灼热的炽息。站了少顷,隐隐星辉从衣衫内透出来,闪着火红的光芒。一边是掌中狂暴的炙焰,一边是体内醇宁的星辉,仿佛各自相安,却难聚合。
未过多时,沐天落来到夕照台,以灵识感知烈如秋的炽息及的星辉,说道:“你本是天赋极佳,可惜心存畏惧。”
烈如秋十分不解,问道:“我何来的畏惧?”
沐天落却未回答,伸出戴着泫光甲的手,依着烈如秋的模样,将狂暴的炙焰于掌中聚集,周身星辉隐隐闪亮,说道:“你我皆是炙焰星阵,如此应该公平罢。”
烈如秋不屑地说道:“你知道我并未聚星成阵,哪里公平了?”
沐天落轻哼一声,挥手将璀璨的星辉在夕照台撒下,瞬息之间,炽息将半空点燃,星辉与炙焰相融,仿佛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将整个夕照台笼罩其中。
烈如秋亦不再犹疑,于火海之中飞速穿行,将掌中的炙焰不断地掷向沐天落站立之处。
烈如秋心中深知,炙焰星阵横跨四大星宿,星辰众多,星位变幻繁复,星阵声势浩荡,能攻亦能守。果然,每每炙焰离手,眼见即将落在沐天落的身前,如同火海一般的星阵便立即变幻,汹涌的火浪瞬间便将自己的炙焰吞噬。
烈如秋看着原本无比熟悉的炙焰星阵,却感到万分陌生,炽热狂暴的炙焰竟然与磅礴醇厚的星辉相融相合,相得益彰,繁复的变幻之中,星辉雄浑磅礴,尽显澎湃豪迈之气,实难相信这样的星阵属于眼前年仅十五岁的少年。
看着光芒万丈的少年,烈如秋生出一丝无力的挫败感:想要破解此阵,无异于天方夜谭啊……
鎏金畅,昭旻客栈。
自数日之前,千意将天君少公子驾临憩霞镇的消息急信至宁漠郡后,便将鎏金畅上的昭旻客栈包下,以作各郡来客的暂居之所。
昭旻客栈北临鎏金畅街面,雕花门楣,仿若山水园林,客栈内的景致清幽,一条清澈宁静的溪流在方圆千丈的疏林密草间蜿蜒穿行,林间依水而建二十余座双层楼阁,形态各异,或清秀或高雅,或华贵或明艳。
千意领令离开栖夕阁后,便带着千和骑上赤血马急行奔至昭旻客栈,在客栈掌柜的引领下,来到一幢秀雅的楼阁前。掌柜叩门通报后,一名玄铠戍卫走出阁楼迎向千意,恭谨地言道:“恭迎庄主,总督在正厅相候,请移贵步。”
千意与千和二人跟随戍卫来到正厅,却见年近天命之年的言靖哲正立在门边,身着鸦青色的绣锦长衫,头戴镶玉银冠,浓眉凤眼,不怒自威。
千意向言靖哲拱手行礼后,客气地说道:“言总督,此番前来转达君尊之令,请您今日午时前往栖夕阁觐见。”
言靖哲有些意外,低声问道:“仅言某一人吗?”
千意答道:“正是。明日申时,再请齐溢总将与您一同前往栖夕阁。”
言靖哲略略点头,又问道:“敢问庄主,还有何人得幸能够面见天君?”
千意答道:“明日申时,各地王将皆可前往栖夕阁觐见。我来此客栈正是为了通告各位贵客,还请言总督勿要误了时辰。”言罢,便与千和分别往其他阁楼去了。
见千意远去,言靖哲回到正厅一侧的书房内,齐溢见言靖哲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笑问:“何事让言总督烦忧?”
言靖哲摇了摇头,说道:“天君邀我午后单独面见。只是心中不解,何以仅见言某一人。”
齐溢不以为意地说道:“天君年少,大概是想与您结交,以便倚借总督之势。不过话说回来,神域行事亦是让人看不懂,让年仅十余岁的少年即位天君,实乃儿戏,莫说修为难以服众,更是声望全无。他此次不见其他人吗?”
“非也。明日申时,众人皆至栖夕阁觐见。”言靖哲停顿片刻后,接着说道:“待言某见过之后再说罢,年少有为之士亦非罕见。”
正言语之间,一名赤隼佐将急匆匆地来到书房,对齐溢说道:“齐总将,世子让您即刻去见他。”
齐溢听言,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对言靖哲说道:“言总督且请安坐,我先去二楼看看世子有何状况。”
齐溢来到二楼一间卧房,推开房门,笑问:“安世子,你又有何事?”
却说三天之前,齐自诺令齐予安与明风寒一同去往青峦峰的御风堂。这二人与言靖哲及齐溢一行人一同离开圣都,行至半途,齐予安找到时机悄悄逃脱,本欲隐遁江湖逍遥自在,不料被齐溢事先警觉,将其擒住。只因担心齐予安再次逃走,便将其带在身边。来到昭旻客栈后,更是将其禁制在卧房内。
齐溢走进卧房,见齐予安斜靠在矮榻上,衣冠不整,醉眼迷离,茶案上数十个酒壶已经空空如也,东倒西歪。他不由皱起眉头沉声言道:“安世子,清晨便已醉酒,实属不妥。”
齐予安冷冷言道:“你将我关在这间屋子里,亏你还知道我是世子。”
齐溢在齐予安对面坐下,稍稍平复怒气,温和地说道:“若非你时时企图逃离,我也不至于此。安世子,王爷知道你在圣都心中憋闷,便让你去御风堂散心,你却想着瞒过众人只身隐遁。你孤身一人游历江湖,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如何向王爷交代?”
齐予安斜睨齐溢,不屑地说道:“这里也是闷得厉害,不如你陪我出去逛逛罢。否则父亲问起,你无端囚禁世子,一样会责罚你。”
齐溢叹道:“如今天君驾临憩霞镇,想必镇上警卫甚多。如若知道齐王世子未告而至,未免无端添些麻烦。你且忍耐两日,待明日我等见过天君之后,便能离开此地,我陪你去宁漠郡各地散散心再回圣都,如何?”
齐予安听及此言,不由一喜,起身端坐,笑着说道:“溢大哥,你是谦谦君子,说话要算数的!”
齐溢无奈地说道:“我可是有言在先,你不要又生出逃离隐遁江湖的念头,让我难为。”
齐予安嬉笑道:“行行行,我答应你,不再逃了。你能把禁制去了吗?有这禁制,感觉自己跟囚徒一样。”
齐溢摇摇头,笑言:“你的鬼主意太多,仅有两个赤隼佐将跟随,我岂能放心?如今的憩霞镇不比其他地方,你若是闹出事来,圣帝都保不住你。”
齐予安再次被拒绝,只好躺回矮榻,闷闷不乐地说道:“溢大哥,你说我父亲为何不请圣帝准予我与你一同觐见天君呢?十余岁的少年就登上了天君之位,其实还挺让人好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