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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锁灵封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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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相信以你的医术,他死不了。他若是执意向死,你知道应当如何处置。”

听到这些,我不禁无奈地叹息:原来,死神也不愿意收留我。

我根本不在意这是什么地方,也无所谓是谁将救了我,更不想知道他为何不遗余力地要把我治好。正如那个人说的,我对一切都没有兴趣了,医好我又有什么用?

未过多时,或是察觉到我醒来,一个面容清雅的青年男子走到卧榻旁,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我。我尝试着转过身去,不料,我好像根本找不到自己的躯体,除了能移动目光,全身上下全无知觉。

那个男子似乎明白我的困惑,面带春风一样的微笑,平和地说道:“为了避免意外,我锁住了你的经脉。你放心,对你并无任何影响。现在,你要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他提了不少问题,诸如:父母是谁,叫什么名字,被何人所伤,在暮宗山做什么,匿形术由何人所授……我闭上双眼一概不理。

他见我闭口不答,便说:“不愿回答也没有关系,反正你是逃不出此间屋子的。无非是多花些时日,我一样能够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在这间屋子里躺了有多久,我并不清楚。同时,不管是情愿或是不情愿,我还是知道了许多事情。

比如,将我从暮宗山冰雪之中挖出来的人,经常会来看看我恢复的情况。这人头戴赤金面首,颈脖处有一道十分明显的疤痕,他是人族圣帝的亲信。至于他为什么会在大雪封山的时候出现在暮宗山,又有谁会知道呢?我也懒得打听。

这间屋子名叫净室,是一个隐秘的地方,藏在上官氏的府邸中。一个听起来清雅的名字,却是一个刑室。至少,对于我而言是这样。

那个以各种方式折磨我的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医圣传人——上官白蔹。

在他们看来,我似乎很有用处。大概是因为已经灭族的灵龙血脉,或者是妖族的身份,还有修习了独一无二的匿形心法。

在我清醒后的数十天里,上官白蔹熬制各种汤药,每日变着花样在我身上各处施针。用他的话说,是为了刺激我的灵识,唤醒求生之志。

在我的印象中,医者施针断不会这般疼痛。每一针都准确地扎在最敏感的经络上,痛不欲生是我唯一的感觉。

那些汤药也很怪异,好像就是专门为了让灵识变得更加敏锐。

这人总是满面和煦,笑如春风,绝不可能想象得到,他的手里施着酷刑,所作所为真真是狞戾之极。

纵便是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上官白蔹除了施针熬药之外,便是埋头于各种医书古卷中,寻找能够将修为提取出来的办法。他似乎对我的匿形术尤为感兴趣,甚至到了痴狂的地步。

然而,任他用尽手段,终是徒劳无功。将一个人修为提取出来,再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不过是天方夜谭罢了。

上官白蔹时常喃喃自语:可惜没有《北冥心法》的全本……

当然,也并非完全是徒劳。如此躺在榻上不知时日,我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修为竟然陡增猛进。

其间,那个头戴赤金面首的人来过多次,对上官白蔹渐渐表现出不满,限定了时期,令他必须想出对策来。

又过去了许多日子。终有一天,上官白蔹在某个古老的卷册中找到一方,炼制出一件法器:锁灵针。

那对寒光闪闪的银针长约三寸,细若游丝,一缕极其怪异的气息在银针上萦绕。

记忆的最后,是一张赤金面首,一双幽暗的眸子,一对闪着寒光的银针,主人冷漠的声音:“你的名字是司其,仅听我一人之令……”

我是司其,赏金猎人,生命的终结者,从未失手。

圣都四郡,上至文臣武将,下到寻常百姓,都有可能成为我的猎物。这些年以来我依照主人命令,不辨是非,不问缘由,猎杀性命,没有任何差池,但凡出手皆是一击致命,没有一个猎物能够逃脱。

直至去到飞霞峰,我第一次失手,让猎物在眼前消失了。

但是,这个猎物带着特殊的炽息。当他只身出现在阆丘的时候,主人的暗探发现了他的行踪。

等我来到阆丘找到他时,他却不是孤身一人,他身边有一个黑衣少年,气息冷冽,修为亦正亦邪。

据说黑衣少年是天君。天君是什么人,我会在意吗?猎人的眼里只有猎物。

但是,为何天君会修习北冥心法?

他让我记起尘封的事情,他让那些噩梦重现。

宗令其,南令琪,司其……所以,我究竟是谁?

一声紧过一声的笛间渐渐缓下来,烈如秋看到那个青年仰面倒在黑龙身侧,双眼中不断涌出泪水,神色悲伤,满面痛楚。

与此同时,沐天落的脸上同样露出悲戚的神态。

在烈如秋的印象中,沐天落除了那几次或真或假的疯癫入魔,在这张脸上能看到的都是平淡如水,偶有怒容也是稍纵即逝。悲戚是什么?从未见过。准确地说,那是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少年身上的情绪。

烈如秋有些担心,在心中暗暗唤道:“天落,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说着,烈如秋伸手搭在他的肩头拍了拍,试图将他从某种未知的情绪当中拉出来。

感知到烈如秋的呼唤,沐天落突然惊醒,竭力从宗令其的记忆抽离,心中暗惊:没有料到窃灵术的反噬竟是“感同身受”。此刻,他还被禁住五感,周身无法动弹,听不见说不出,自然也看不到,灵识还险些淹没在他人的回忆当中。

沐天落稳了稳心绪,收回灵识落在烈如秋的心海,说道:“你不用担心,无有大碍。”

“是吗?”烈如秋眼见沐天落很快恢复一幅淡漠的模样,不太确信地嘟囔道:“你究竟在干什么?窃灵术又是什么邪术?”

“我再问那人一句,你稍等片刻。”

沐天落分出一道灵识回到宗令其的识海中,问道:“宗令其,若是有机会将锁灵针去除,你是否愿意重新选择?”

“这样的人生,我还能有什么选择?……”一场苦涩的回忆让宗令其痛苦不堪,心神恍恍惚惚,他万念俱灰地想道:“没有人喜欢宗令其,南令琪是被世人唾弃的妖人,司其是没有人性的杀手……”

沐天落轻巧言道:“宗令其还是司其,不过是个名字,并不重要。锁灵针可以封存往日记忆,免受往事的折磨,但是你需听命于人,成为没有自由的傀儡。去掉锁灵针,你可以重新活一次,四海八荒茫茫人海,总有容身之所。你是选择带着记忆的自由,还是做失去心智的奴役?”

“记忆?不,那是噩梦,凭什么要我来承受?!”

“这么说,你宁愿继续充当没有心智的傀儡,以猎杀他人为生?”

“猎杀……是的,我是猎人,一击致命的猎手。”宗令其刚刚想到这里,识海突然掀起一阵波澜,“不……不,我不想沾染无辜之人的鲜血,我跟他们无冤无仇,我不想成为魔鬼……”

“所以呢?到底要不要去除锁灵针?”

“我能有什么选择?一向都不由我来选择。”

“无论如何,每个人的命运终究是由自己决定的。本君可以给你机会。”

沐天落分出一道灵识,“烈如秋,此人头部后方有两枚银针,你将其取出来,然后把他送到暮宗山去罢。”

烈如秋依其言走到宗令其身旁蹲下,指尖生出一道气息仔细探寻,心里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把他送到暮宗山?送去之后再如何呢?”细探之下,果然在发根处发现两个极细的硬物。

沐天落回道:“他是在暮宗山被人劫走的,变成杀手并非本意。以后的路,当由他自己抉择,不如就从那里开始。”

烈如秋小心翼翼地拈住银针,屏息凝神缓缓抽出,针口竟然没有溢出一丝气血。青年的五感尚未恢复,感受不到疼痛,一动不动。待两枚银针取出,黑龙灵体瞬间消失。

沐天落将两只仙鹤召来,团起银雾把仍然无法动弹的宗令其送到流云背上,烈如秋则跃上碎羽。他还没来得及问一声暮宗山在哪个方向,两只仙鹤就已展翅腾空,飞速冲入云层。

沐天落想了想,再以灵识对宗令其说道:“生或者死,正或者邪,皆由你一念。他日,你若是再违律法,本君必当依律而治。”

不再封印的记忆在识海中翻腾,折磨得宗令其快要喘不过气来,根本没有注意身周的变化。烈如秋却将这人的神色表情看得清楚,见他一脸的生无可恋,痛不欲生的模样,暗想:就这么把他扔到荒山野岭任其听天由命,只怕他活不过今夜。

烈如秋心中不忍,便对碎羽言道:“我们不着急去暮宗,先在附近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仙鹤们减缓速度,碎羽明显有些犹豫。烈如秋又说:“你们放心,这点小事在天落看来不值一提。”

碎羽只好钻出云层,寻得一处树林落下来。此处靠近阆丘,算是城镇的近郊,树林边有一条乡野小道,零零星星的几家客栈酒肆,招客的灯笼散着俗媚的色彩。

这时,宗令其已能活动自如,被人扯着走进一家客栈,迷迷瞪瞪地坐到桌边。

烈如秋搜出身上所有的钱,叫来伙计点了几个菜,订了一间客房。

安顿妥当后,烈如秋拾起桌上的茶壶给二人倒上,和颜悦色地说道:“你我素昧平生无仇无怨,两次相遇却都不太愉快。我也不打听什么个中缘由,既然你是被人驱使,我就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你先喝杯热茶,吃点东西。这个客栈还算干净,你安心在这里歇息。好好睡一觉,天大的事情也等吃饱睡足了再说。”

宗令其心头莫免一酸,眼睛胀得厉害,不敢置信地瞪着面前的人:这个人曾被自己视为猎物,怎会这样好心?天君明明是要他把自己扔在暮宗山自生自灭的。

烈如秋见他眼圈泛红,满脸的疑惑,便笑道:“你放心,吃完这顿我就走了,绝对不透露你的行踪。当然,你要是还想杀我,我也不怕。说起来,咱俩还没有真正交过手吧,如果不是偷袭,你不一定能胜过我。”

烈如秋自顾自地吃起来,他确实饿坏了。

待吃得大饱,烈如秋见青年人满面郁郁地发着呆,面前的筷子一动未动,杯里的茶也凉了。他拿起茶盏把凉茶倒了,换上热的放到青年的面前,劝道:“喝杯热茶解解乏吧!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悲悲苦苦总是一场修行。只要天还没有塌下来,哪怕还有一口气,也不要放弃自己,总有希望的。你看你遇到了我们,不就是转机吗?天君让你重新选择,你可不要错失了良机。你的修为不俗,又是灵族的幸存者,应当好好活下去。”

听了这话,宗令其再也忍不住,双手捂面伏在桌上失声痛哭起来,一场迟来许多年的宣泄,竟是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爆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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