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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踏风山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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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阆丘西郊的荒野,齐予安乘着带伤的赤隼飞往圣都。未飞多久,赤隼摇摇摆摆地在低空盘旋,终是无力支撑,朝着暮宗山凉溪河畔的河滩摔下去。齐予安抱着赤隼翻滚数圈卸去下坠之势,最终仰面躺在河滩的乱石堆上。

齐予安一动未动,躺了许久,直至暮色渐浓,山风骤寒,他起身看了看四周,没有想到无意间再次回到此处。大半年前,他的溢大哥正是在这里被人断去一指,熟悉的景致让他心中的悲痛更甚。

没有哪一刻比得过此时,渴望归家的心情无以复加。他强行忍住纷乱的心绪,检查了一下伏卧身旁的赤隼,可怜的鸟儿双翅羽毛凌乱,颤抖不止。他在怀中摸出一支小玉瓶,取出一粒疗伤丹药以溪水化开,抹在赤隼的伤处。而后,呆呆地望着潺潺流动的凉溪河,直至深夜。

一夜山风呼啸凄凉,寒不过齐予安的心情,一人一隼相互倚靠着捱过一晚。待天色转明,赤隼双翅的上伤已经恢复大半,齐予安再次乘着赤隼向圣都飞去。

当齐予安抵达圣都郊外已是第二日的黎明。离家不过数里之距,他反倒生出许多犹疑与怯意:不知溢大哥之死,会给父亲和家族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思虑再三,他决定先去齐氏宗祠看看形势再说。

天色将明未明,通往齐氏宗祠的小道悄无声息,远远望去,黛瓦白墙的庄院安宁祥和,既无巡守驻兵,也无法阵禁制,一如既往的肃穆清雅。

齐予安见左右无人,便快速穿过小道走到宗祠门前,指尖聚集一道气息将大门轻轻推开,绕过玄色屏石,沿着曲折长廊跨过正堂来到先祖堂外。宗祠多日无人看顾,堂中积了许多灰尘,香炉冷冷清清,一派萧瑟悲凉。

齐予安拾起案边的火折,取了三支长香燃起,跪在蒲团上虔诚地拜过三拜,泪眼婆娑地一一看过高低林立的灵牌,最后将目光停在齐焕濯的名字上,心中暗暗念道:“先祖在上,不肖子孙齐予安在此祈求,保我齐氏一族能够渡过此次劫难,重建战神之威,再振家族荣耀……”

祭拜过后,齐予安走出先祖堂,沿着青石路来到堂后北侧的杜英林外。远看密林中气息暗涌,不禁心中一惊,急步走入杜英林,却见十丈之外数十人背对白色迷雾端坐在林间。领首一人眼见齐予安,立即跃身而起,大声唤道:“安世子,你怎会来到这里?!”

齐予安定睛一看,同样诧异,“世锋,你,你们在禁林中做什么?”

言世锋,总督言靖哲的幼子,与齐予安年龄相仿,不足二十岁,先锋营尉将,依苏辞羽之令驻守禁林。只因禁林屏蔽气息,在先祖堂时,齐予安竟然毫无察觉。此时骤然见到好友,让他惊喜交加。

言世锋回首对属下低声交代几句,提起身畔形似铁伞一般的幽铭剑,走向齐予安拍了拍肩头,笑着说道:“何时回到圣都的?走,先找个地方坐下再聊。”

言世锋领着混混沌沌的齐予安来到一家颇为气派的酒楼外,拍响了大门。酒楼伙计眼见面前的这二人,强行将已经来到嗓子眼的一句咒骂生吞了下去,堆满一脸的笑容,毕恭毕敬地说道:“齐世子,言公子,你们真是贵人稀客啊!今天怎么这么早?还是老位置吧?齐世子已有大半年没有光顾小店了,那个雅间还一直给您留着呢!”

二人跟着伙计登上二楼,来到一间雅室推门进去,室内颇为宽敞,一道屏风将雅室隔为两处,外面正中一张油亮的梨木酒案,洁净如新,四周一圈精致的软榻,案上一鼎墨玉香炉;屏风里侧一围茶案,案上置着青玉茶具。

伙计忙不迭地燃上香,推开木窗支稳,顺眉垂手地说道:“齐世子,言公子,请稍坐片刻,我去将厨子唤醒了,看看今日里二位想吃点什么?酒还是照往日的吗?”

言世锋看了看一脸倦容的齐予安,对伙计说道:“酒菜先不急,你去寻几个人在里面置上浴桶,烧了热水,伺候着世子沐浴更衣。”

伙计点着头应着声离开,言世锋拉过齐予安在软榻坐下,斟酌一会儿后,问道:“你去哪里逍遥了?怎么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齐予安深深地叹了口气,哑着嗓子说道:“世锋,溢大哥……他不在了,这次是真,真不在了……”话未言尽,眼圈便红了起来。

言世锋眼见齐予安如此模样,开口便是死讯,联想到这几日齐府发生的变故 ,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只好相对无言。沉默半晌,伙计已经找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人置好了浴桶,倒上满满的热水,眼见这二人不言不语,气氛沉重,也不敢多言,悄悄地关上了雅室的门。

言世锋暗暗叹息,抬眼拍了拍齐予安,宽慰言道:“予安,你先去将这一身的泥洗干净了,换身衣衫,咱们边饮酒边聊罢。”他一把将齐予安拉起,推到屏风一端,又说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天又塌不下来,先把自己收拾好了再说。”

待伙计静悄悄地送来一大桌子酒菜,齐予安把自己收拾干净,又换了一身雪色锦衫,平复了心绪,仍是一派风流倜傥的世家子模样,只是眉宇间一道淡淡的悲伤未能消散。

他大咧咧地斜坐在酒案旁,自斟一杯,一饮而尽,问道:“世锋,你知道我父母、弟妹他们可还安好?族人们怎样了?”

言世锋提起酒壶为齐予安倒满,犹犹豫豫地说道:“昨夜,苏辞羽奉天君之令突然去到北营校场,将齐氏族人尽数绑缚,关押在围狱中,听候圣帝的诏谕……”

齐予安没有想到,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晴天霹雳,立即坐正了,怒问:“有何罪名竟至如此?”

“齐溢……”言世锋缓了缓,“溢大哥从北营校场隐遁,引兵围杀天君。而助他逃逸的那个人,在王府被齐王爷打成重伤将死,天族的人将其擒走审问,那人供出齐王爷图谋违逆的秘事,还私藏了数万兵力……”

“什么?!”齐予安再难安坐在榻上,腾地一下站起身,双拳攥得紧紧,既惊又疑,“怎么可能?!我父亲,他怎会,怎会……”

言世锋起身将齐予安按回软榻坐下,无奈地说道:“苍翠长剑杀意未敛,遍布妖毒,天族以此作为弑君的铁证。溢大哥虽然身死,罪名却已坐实。供认齐王爷的那个人,你断然不会想到他是谁。”

“他是谁?”

“御风堂明风寒的胞弟,名叫明风煦。而且,”言世锋看了看齐予安,眼见好友已在崩溃的边缘,实在不忍。但是,转念想道:这些惊天的秘事,他终归是要一一知晓的,不如此刻索性说个痛快。“明风煦与明风寒二人,乃是齐王爷同父异母的兄弟。明风煦修习妖术,伤了天君,此罪必定也要落在齐氏的名上。昨夜,我父亲亲自领了一万人去往青峦峰收编凐凅军,恐怕此刻已经登上青峦峰,与御风堂的掌门对峙上了。”

迎头砸下来的惊天之语让齐予安如坠深渊,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脑袋里面轰轰作响。言世锋的声音仿佛世外之音透入脑中,一言一语如同巨锤,一下一下重重地击打在心脉上。他强迫自己闭上双眼,忍住逆行的气血,稳住心神深喘数息,艰难地问道:“凐凅军又是什么?”

“是齐王爷的私募之兵,据闻有数万人之众。若是在青峦峰确认凐凅军为实,这谋逆之罪……”言世锋瞅着好友此时的模样,不由心中堵得慌,自饮数杯,“昨日亥时,天族已将罪证与供词送进帝宫,请圣帝裁决。然而直至此时,帝宫内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齐予安忽而想到离开圣都的时候,还在因为厌烦诸多约束而试图逃离王府。而如今,家虽近在咫尺却再也回不去了。他提起酒壶一气饮尽,怔了半晌,突然大声吼道:“为什么?这些都是为什么?谋逆,这可是灭族的大罪呀!”

言世锋心不落忍,勉强劝道:“圣帝对齐王爷一贯倚重,说不定,说不定……”话到嘴边,他实在说不出口:这谋逆,逆的是谁?难不成圣帝还能包庇叛逆自己的人?

二人再次沉默。

灌了几壶酒,齐予安冷不丁地说道:“神域好像并没有连坐灭族的处罚。若是天君的诏谕……圣帝应该不会违逆天君之令吧?”

言世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心中暗道:你的父亲几次三番派人劫杀天君,此次更是以妖毒伤了天君,你这会儿指望他能宽赦齐氏?天君如果有宽赦之意,也不至于将证词送到圣帝的手中……

这时,雅室外传来叩门声,有人低声言道:“言尉将,帝宫刚刚发出诏谕。”

室内二人俱是一惊,言世锋将人唤进来,问道:“圣谕怎么说?”

“齐氏全族暂押北营校场,全境缉捕齐自诺,待其归案一并处置。”

“什么?!”齐予安跳起身来,不敢置信地惊呼道:“缉捕?缉捕谁?”

言世锋看了一眼属下递给他的诏谕,“这缉捕是怎么回事?”

“昨夜齐王爷离开了王府,行踪不明。据说,圣帝原本已经作出灭族的决定,听到齐王爷遁走,就派人去往王府,将府里的所有人都带到北营校场关押,以全族作为人质迫使齐王爷伏罪。”

言世锋又问道:“见此诏谕,天族那边有没有什么说法?”

“没有。”

齐予安跌落在榻,双眼失神,呆呆地言道:“父亲,您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呀……”

言世锋低声嘱咐几句,让属下先行退下,转过目光看着齐予安,想了想说道:“予安,此事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诏谕中没有提到你,仅是缉捕齐王爷一人,看起来天族并没有打算迁怒齐氏全族。”

齐予安心神恍惚,想到母亲和几个弟妹竟然也被当作囚徒关押在牢狱中,更是心痛难忍。一时之间,各种想法纷纷涌现,如同幻象一般在脑海闪过,直至最后,他突然一拳砸向酒案,懊悔言道:“若非我任性,留在父亲身边,或许,或许……”

或许怎样呢?私募之军数万人众,父亲已有数十年的筹划,他能拦得下吗?溢大哥逃离禁居之地围杀天君,必是父亲之令,他能劝得住吗?还有那个明风煦,一想到此人心狠胜过蛇蝎,他更是恨得肝痛:这个人居然是自己的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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