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公子惜来到平台,将录着榜名的白绢呈上,恭谨地说道:“方才,臣已向考生宣读了数术测试的规则,并且说明试场会为每一位考生准备一个行囊。此外,依照天试章程,试场内的法阵应在开试前设置,原本是由……”
神魂及时抬手打断公子惜,将并未瞧上一眼的白绢置在案上,不容置疑地说道:“你且传令与天魄族人,今夜务必将场地整理妥当。明日正寅时分,本君亲至试场布阵。今夜禁足令即刻开始,直至明日卯时。同时,明日未能按时入场的考生视作弃考,前面五项成绩尽数作废。”
神魂亲自布阵?烈如秋小小地震惊了一下:原本……难道应该是由天落设置试场的法阵?可惜他尚未开口询问,就见那缕神魂匿去身形不知所踪。
公子惜在一旁说道:“知秋,你的义父托我给你带个信:今夜因庄园禁足,你不必去昌昀阁寻他。”
“那义父是要到晟晓阁来吗?”
公子惜摆了摆手,“他要我告诉你,有什么话三日后再说。”
言罢便要离开,烈如秋赶紧抓起一旁的玉琴,站起身跟上去,笑着说道:“惜大哥,我和你一起走!既然义父不来,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无趣得紧,不如去看看我的师兄师侄们。你能不能顺道把我带去他们的住处?”
公子惜当然不会拒绝,二人一路聊着天试榜名来到昱晖阁,此处正是诸位考官及其副手的议事之地。
公子惜让烈如秋暂且隐在梅林间,独自进了昱晖阁。未过片刻,一个身着雪色锦衫的少年走过来,颔首揖礼,十分谦逊地说道:“依照惜先生的吩咐,我特地来给知秋公子领路。”
“咦?步雨?!”待烈如秋看清少年的面容,不免心生诧异,脱口言道:“怎么又是你?我跟你还真是有缘啊!”
听闻此言,步雨不禁尴尬地笑了笑:“那日将知秋公子拦在门外,只因步雨职责所在,还请公子不要记恨才好。”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快步走入梅林,然后继续言道:“此刻禁足令尚未完全生效,公子不可耽搁,若是误了时辰,步雨同样须得遵守君尊圣主的诏令,无法随意通行。”
烈如秋未作多想,快步跟上,在青石道上行过数十步方觉有异,便问道:“为何要走这条路?上次你指的方向不是更为便捷一些吗?”
“上次?”步雨莫名其妙地问道:“我何时曾为公子指过路?”
烈如秋看着步雨一脸的认真,十分纳闷:“不过十来天而已,你这就忘记了?”
步雨挠了挠头:“忘记什么了?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莫非……是因为我们族人皆是穿着一样的服饰,风雪之中难以辨认?”
这是什么诡异的情况?烈如秋再三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细细地琢磨起他的话来:什么难以辨认?他曾经明明白白地自报家门,这会儿怎么矢口否认?难道有人使了手段令他忘记了引路一事?
步雨脚下未停,口中言道:“公子所说的便捷之路,莫不是指的从试场穿过的那条?试场中皆有法阵结界,没有经过允许而擅闯者将会陷入阵中无法脱困,直至天试结束才能重见天日。因此,步雨可不敢领公子走那一条所谓的捷径。”
“经过谁的允许?”烈如秋忽而意识到某种可能。
“自然是君尊圣主。明日圣主还将亲自布阵,待阵法更改过后,考生们要通过关卡才能出阵了。”
“若是被困在阵中,岂不是会与考生相遇?或者,通过关卡也能出阵,何必要等到天试结束?”
“公子有所不知。试场内的法阵并不简单,看上去占地不过方圆数百丈,一旦踏入便如银针落入沧海,绝无可能与他人相遇。再则,考生的身上带有专属铭牌,考官在外界能够探得他们的气息。然而擅自闯入者……”步雨摇了摇头,“阵中没有饮食,只怕是难以捱过三五天。”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警觉地瞥了一眼烈如秋,似乎有些后悔。
寒冬腊月连续数日不吃不喝,烈如秋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已经死过好几遍了。但是那条捷径他行过数次,并未困于其中,却是何故?
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测,他又问道:“据闻,考生们居住的竹楼皆有阵法保护,外人不得接近。不过,天魄族人是否例外?比如,不经竹楼主人的允许就能推门而入?”
“万无可能!”步雨断然否认,极为严肃地说道:“保护庄园内各处居所的法阵,全部是由我天魄族无念境以上的修者布置的,我等向来恪守律法,阵法设置严密,此阵对所有的人一视如仁,庄园之内无人例外。”
烈如秋不禁暗暗骂了几句,脱口斥道:“要是被人夺魂摄念失去心智呢?无视律法,闯阵引路,破门而入,这些都是有可能的吧?”
步雨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瞪着一双澄清的眸子,脸颊憋得通红,气鼓鼓地说道:“知秋公子休要胡说!我虽然年少,在庄园内亦是依令而行,从不逾规越矩。与我的师兄们一样勤勉奉公,毫无懈怠之心。维系天试期间的安宁乃是我等天魄族人的职责,怎么会允许在庄园内出现妖邪之术?”
烈如秋心想:你要是被人操控了心智,又怎会记得?那缕神魂的手段高明,自然不会破绽……眼见步雨气得几乎要跺脚,他缓颜笑道:“我不过是假设而已,你不必当真。走罢,你不是说不能耽搁时间吗?”
步雨见烈如秋话风突变,好像明白了点什么,更为气恼,“知秋公子是不是在套我的话?想事先探知试场内的秘密,然后说给你的师侄们知道,是不是这样?这可是作弊!哼!你休想再诓骗我说出任何有关法阵的话!”
平白受了污蔑与利用,步雨虽是气愤至极,但是没有生出半道撂下对方的打算,只是抿紧了唇角,坚决不肯再说一个字,埋头继续向前赶路。
尽管绕了些远路,还是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步雨止住脚步,再次揖手,冷冷言道:“已到烈焰庄的居所,步雨还需返身复命,就此告辞。”
目送着仍旧满身怒气的步雨,看到那一袭雪白的背影隐没于风雪中,烈如秋不禁在心底暗骂:那神魂是在搞什么鬼把戏?不是将我等凡人视作蝼蚁吗?怎么不任我在阵中自生自灭呢?困我一个月,不是正好如了他的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