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轻信,心中一横,背起弹弓朝着平台边缘飞奔。没跑几步,迎接她的是漫天飞箭,是再也熟悉不过的无影箭阵。
她停下脚步,心里阵阵生寒,回头颤声问道:“二师兄,你这是何意?”
云风破不敢看她,手中没有停下的意思。
凤羽辰万般无奈地说道:“小师妹,你要体谅二师兄的苦衷,也是迫不得已。”
“什么苦衷?有什么迫不得已的?”陌青鸣大声地质问道:“先前你们要对付妖族,我从未说过一个‘不’字。那日在昱晖阁起誓,不是安世子的意思吗?怎么现在你们又改了主意?而我却一点都不知情,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你们瞒着我,究竟在试场里面做了些什么?你们难道是要把我赶出御风堂吗?凭什么?你们凭什么?!”
齐予安狠心喝道:“你要问凭什么,《点霜录》上不是写得很清楚吗?”
陌青鸣忍不住噙满双眼的泪水,哭着喊道:“就凭那一卷白绢?!我自幼生活在青峦峰,是掌门先生一手带大的,是先生赐下的名字,是先生传授的修为,我是云风轻,是你们的小师妹啊!先生不在了,难道你们就不要我了吗?”
齐予安自打看到陌青啸之后,心气就不顺,此刻更加烦躁,“师门之名又不是血脉出身,天族的榜名从来不录虚名。你既然身属落木族,就是我人族的敌人,更是我齐家不共戴天的世仇。于情于理,都不会任你晋级。”
一席话说得陌青鸣如同五雷轰顶,仿佛失了三魂七魄。
这时,陌青啸冷笑几声,嘲讽道:“齐予安,你这狗脸是不是变得太快了?刚刚还在唤她云风轻,巴巴地替你找人,现在就成了你的世仇。难不成你的脑子里面塞满了屎,再没有一丁点儿的位置留给记忆?”
“妖人!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别惹你爷爷,小心废了你!”
“别啊!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随随便便就废人修为,眼里还有没有天道?哦对了,你姓齐的全族都还戴着罪呢,原本就是目无律法的疯子!”
齐予安的心火更旺,不管不顾地挥着银斧朝陌青啸劈去。
一群人缠斗在一起互有伤损,却都毫无退意,没有一人被抛向铁索。眼见子时即至,齐予安等人越发焦躁。他们根本不介意妖人们误了时间,但是要让他们跟着陪葬,失去参加终试的资格,那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时间一息一息地流逝,气息与杀意在平台上碰撞,混在黑色的烟雾当中,金石相斫之声不绝于耳。某一刻,凤羽辰终于抓住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灵鸢扑扇着巨翅携挟着银刃针雨,直直地冲向陌青啸。
见此危机,栱桐率先反应,飞步跃到陌青啸的身前,想要帮他挡下灵鸢的这一击。却没想到灵鸢灵巧地一偏,利爪拍在栱桐的背上,顺势抓起背上的行囊将他提到了半空,侧身向着平台边缘飞去。
栱桐心知中计,情急下扯断行囊的束带,摔落在平台的石柱旁,眼睁睁地看着灵鸢将行囊抛下深涧。
一击未成,灵鸢再次扑向栱桐。栱桐召来飞叶幻化成一柄长鞭,甩向平台中央的同伴,将自己卷了过去。
回到陌青啸身侧,栱桐既自责又惶恐,低声说道:“少主,我失了行囊……”
陌青啸果断地说道:“你们把那东西藏在身上,都将行囊扔了。”
其他八名侍从当即从行囊中掏出一物塞入胸襟,各自将行囊远远抛开。而后,黑色的烟雾聚得更浓,让灵鸢再难寻到机会。
十四人应对八人,一方是心意一致,不急不躁;另一方是患得患失,焦虑不安。原本就有优势的一方越发自如,齐予安等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退到了平台的边缘。
这时,山下突然传来一声钟鸣,洪亮悠长的呜鸣声仿佛击打在每一名考生的心脉上,这是试场赛道专设的提示:一声钟鸣还剩十息,最后三息当有三声钟鸣,声止时尽。
距离结束仅剩十息,平台上还有二十三人,除去好像失了魂的陌青鸣,其他人依然斗得正酣。浮珏山内,几乎每一个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谁也无法预测最终的结局。
钟声渐渐淡去,一直没有动静的陌青鸣忽然侧了侧头,眼泪已经流尽,双眸红肿,只见眼底时而闪过异样的光芒,阴鸷而又癫狂。她握着巨大的弹弓,步履沉稳地走向正斗得天昏地暗的那一处,在距离十余丈时停了下来,抓出挎包里的一把松果搭在弹弓上,将所有的气息聚集在掌心,拉开坚韧的鹿筋,直到拉到极致,弹弓开始呜咽,开始嘶吼。
陌青鸣突然放声狂笑,骤然爆发出来的力量堪比山崩地裂,数十枚松果好似星辰坠落,砸向那群处在平台边缘的人。松果离手,她亦晕了过去。
谁都没有想到陌青鸣会使出这么一招,所有人都腾向高处失去了章法。
除了陌青啸。
眼见齐予安那八人被松果弹向高空,他当即扯住腰带上的铜丝,那一端的青铜发簪还扎在弹弓上,一股劲力将陌青鸣甩向石柱。接着,他聚集飞叶化作长鞭,长鞭的顶端分向八个方向卷起齐予安等人,将他们分别抛到铁索上。而后,他收回发簪,将自己拉回到平台上。
与此同时,栱桐、桫椤与梓栎三人依葫芦画瓢,同样化叶为鞭,准确地接住其他同伴,全部回到了平台。
最终的三声钟鸣已经响起,妖族的十五名少年仍然处在平台上,手中握着七十五个考生的命运,包括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