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应道:“北冥心法乃万宗之源,就算这些所谓名门正派的弟子亦难免沾染一二,不足为奇。玄机阁精通奇门遁术,善于布阵结界。此刀名谓噬怒,刀中炼了法阵,与驭灵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噬怒?真是刀如其人,难怪这少年满脸怒气……”烈如秋不禁笑了笑,接着说道:“他故意让对方先手,莫非是要利用对手的气息,以敌之技克敌?”
试场内的形势回答了烈如秋。只见墨思洛再一次轻摇法杖,掀起泥浆滚向玄梦蚀。铁刀抡起,划了大半个圈,钝齿咯吱作响,将泥淖左右劈开,持刀人高高跃起,似有雷霆之怒,携万钧之势斩向墨思洛的法杖。
眼见刀齿近在咫尺,墨思洛抬手横执法杖,正面迎向噬怒铁刀。钝齿毫不留情地撕扯着玄木法杖,瞬间将其切成两截,杖芯的黑水喷溅而出,淋了噬怒一个周全,一股恶臭立刻弥漫开来。
未有防备的玄梦蚀大惊,只当是法杖内暗藏妖毒,大吼一声,全力抛开噬怒,同时远远跃开,怒言叱道:“妖人!你居然敢用妖毒?!”
噬怒划过一个弧线闷声没入烂泥,冒了几个泥泡,没了声息。
墨思洛随手扔开手中已经损毁的法杖,冷笑言道:“我若用毒,你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言语?”言罢,他从怀中摸出一物,乃是一支三寸长短的玉杖,墨色玉石甚是精巧,玉杖一端雕刻着玉面人首,模样与那支玄木法杖毫无分差。
这时,玄梦蚀已经清醒过来,惊觉上当,后悔不已,转身跃向噬怒沉没处,试图将其召回,然而一道黑幕早已拦在身前。
过度依赖机关法阵,一朝失去武器如同折损了大半的修为。纵然玄梦蚀怒气滔天,一身蛮力煞是骁勇,怎奈对手步步为营,处处设陷,无法近身亦是无可奈何。
结局无庸赘述。一个人若是精心研究过对手,洞悉对方的优势与弱点,理应立于不败之地。
烈如秋不得不叹:“妖族的少年,个个都是这么心思缜密的吗?”
第五个出战的妖族考生以一百四十五的积分顺利晋级,暂时并列在榜首,让那些跟了庄盘的人欣喜若狂,可以安闲自得地观看后面的几场比试。
第二对出战的考生,一方是云风破,他挑选的对手来自灵族,乃是灵牛族长之子裴斯度,位列组队赛第三,个人积分九十。
试场选在梅林。御风堂对密林间的风卷飞叶有着特别的偏好,密密匝匝的枝叶成了云风破的好帮手。
在林间对阵大半炷香,云风破没有辜负梅林的优势,一面将灵牛困在风阵当中,一面用袖箭制住裴斯度,波澜不惊地赢下单人赛首轮,以一百五十分冲至第一位。
接着登上试场的是帝宫二公子司马知言,对手是灵族少年晋百玉。二人进入校场后,不知为何,司马知言似乎并无多少斗志,在校场内平淡无奇交手不足一盏茶的时间,便弃了武器认输。
第四名考生宁坝,来自宁郡王府,出人意料地选了天魄族考生诚素。在焰烟蔽目的巨石间,看不清二人究竟如何施法过招,只闻金石声不绝于耳,连绵近一炷香的时间,终究是诚素封住了对手的穴道。
最后一场,灵族晋千墨对阵凌霄宫弟子凌华琚,在尘雾弥漫的沙石地对阵。同样是遮天蔽日的一场对决,无法看得真切。尘雾间,不时凝结出成片的冰幕,偶有好似明灯闪过,将森冷的寒息驱散。这二人势均力敌,缠斗直至时限将尽,总算分出高下:晋千墨胜出,以一百六十的积分高居榜首。
比试期间,观试台上一片热议。比如:明日出战的最后二名妖族考生,特别是那个传闻心智已乱的少女,养伤直至今日仍未见其露面;同样神秘的御心族考生,不知最后是哪两个倒霉的人沦落到不得不与之交手;目前同是一百二十五分的栱桐与墨思鸿,已经坐稳了三甲榜末的位置,让众人暗自偷笑……
考生们回到各自居所,喧嚣的看客陆续散去,烈如秋总算静下心来,想着找个怎样的由头能够独处,不要又被逼着摆什么棋局,空耗心力。
正在犹豫不定时,公子惜来到平台,按部就班地履行职责。
待他回禀详尽,神魂言道:“你传令影屏庄主,晚膳后至晟晓阁书房。”
公子惜领令离去,烈如秋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召影屏庄主来做什么?”
神魂答道:“你不是想要见他吗?”
烈如秋莫名其妙地瞪着双眼,“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见他?”
“你想找人议一议你的庄盘,影屏正是最佳人选。”
“我可不想议什么庄盘!”烈如秋觉得无法理喻,为了阻止他寻找天石,这家伙居然用这种方式!可谓直白至极,幼稚至极。
“陌青鸣的居所是影屏一手置办的。”
神魂蹦出这么一句,真是将烈如秋的心思拿捏得十分到位,这该死的好奇心再一次出卖了他。
烈如秋沉默片刻,忽而想到不用再研究那个死局,也算是一种解脱。
神魂又言:“庄园内危机暗伏,你乃万众瞩目的焦点,如果不想生出变故,今夜你应当留在晟晓阁内。”
“不是吧?!你存心要把我禁在这里,就是为了阻止我寻找天石,何必危言耸听!”烈如秋心火横生,语气愈发不客气。
神魂依旧淡然,“本君并不在意天石,就算你找到天石亦是枉然。只是你必须考虑清楚,一旦圣物在手,你有没有能力护住自己的周全。”
烈如秋算是明白了:这混蛋口口声声不在意,其实恰好相反,不然干嘛要编排出这些个理由来。于是,他不屑地回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只需尽力,自有天佑。”
神魂居然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正是本君护佑,你方得周全。”
“你!”烈如秋只觉一口气血逆行,差点骂出声来,同时有些哭笑不得,“你这理所当然的想法是从哪里来的?要不是你这般不近人情,也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危机。你不如早点告诉我,沐天落究竟把自己藏在什么地方了,我把他唤回来,这才是化解危机的正道。”
神魂抬眼望向烈如秋,似有不悦,“你为何执着于一个魂散之人?”
烈如秋反问道:“他如果真的无用,你又何必要刻意阻拦我?”
神魂收回目光,冷漠言道:“沐天落自知应对不了这个乱世,所以他将天君一职交到本君手中。”
烈如秋固执地说道:“那个家伙岂是轻易退让的人?这样的话,除非是听他亲口说出来,否则我是断然不信的!”
神魂竟然又一次点头,“既然你了解他的禀性,理应明白,世间无人能够改变他的心意。”
合着这个混蛋是在这儿等着他的?烈如秋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站起身,转头就要离开,恰好看到侍女司珞怯生生地登上了扶梯。
司珞走到烈如秋面前,俯身施礼,低着头轻声言道:“知秋公子,晚膳已经备妥,请公子移步厅堂用膳。”
烈如秋刚要拒绝,司珞又言:“今日晚膳的几位主厨来自憩霞镇,是君尊特令从旭曛楼请来的。”
“旭曛楼?”烈如秋心头一跳:这是将旭曛楼都搬到圣都来了?
这家鎏金畅上首屈一指的酒楼,名号备受食客推崇,不仅仅是因为佳肴珍馐的口碑,另一个原因是酒楼主厨的身份,既是酒楼的东家,更是亲力亲为,包括食材的挑选与烹饪,祖传的手艺从不外传。酒楼生意无论如何火爆,从来没有另设分店,只是守着憩霞镇经营了百余年。
“你这又是何意?”烈如秋回过身,却看不到神魂的人影,趁着他愣神的一瞬间,神魂已经敛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