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问到这句,昱晖阁那边出列的第三名考生恰巧是公孙离尘。仅仅一日未见,这少年看起来更加沉稳,身后背负的青麟剑隐隐散着光芒,剑中灵气愈发醇净。
他抽到的对手是灵蛇族少女冉云溪,试场是位于西端的兵器校场。
烈如秋暂且放下话题,打算先看看这位公孙家的二公子。
公孙离尘从容拔剑,青麟一声轻鸣,剑气四溢,端雅而周正,当有大家风范。挥斩劈斫如同执笔挥墨,一笔一划矫若惊龙,有横扫千军之威,如鸾翔凤翥之势,一柄长剑不亚于千军万马。
冉云溪退至校场墙边,手中的点绛法杖轻摇,一条通体碧透的灵蛇自肩头腾起,飞至半空轻舞,晶莹的双眸透出冷冷的光芒,红信毒牙散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青麟剑与灵蛇周旋几个来回没有分出高下。时间无情消逝,眼见一炷香仅余一成,仍未看出哪一方占得先机。
冉云溪心中焦急,不得已开始默念法诀。这一段冗长的诀咒颇费尽力,以致灵蛇屡现破绽。
公孙离尘似乎同样心力不济,并未趁势而进。
待诀咒吟罢,灵蛇骤然变大,双眸金光乍亮,试场内只见金光茫茫的一片,金石之声乱作一团。
数息过后,光芒敛尽,再看试场当中,原本挂在四周墙壁上的百件武器在校场正中拼成一个人形,化作一尊石像。公孙离尘横执青麟剑直指冉云溪的命门,点绛法杖已经断成两截,灵蛇在她的肩头绕成一团,怯然望着灵气四溢的长剑。
正是:青麟有魂,百器听令。
若非那场灭族劫难,神器首位恐怕不会是断念斧。
看到此刻的青麟剑,那份浩然正气顶天立地,烈如秋明白了:公孙雴云一定会被岚先生说服。
那么,还有其他逍遥仙修呢?
寒暮澜。他的妖王之位被神域天君夺去,没有道理站在神魂那一边。
铭大师。先不说她是否健在,单凭与悬镜崖的渊源,她也不可能跟岚先生为敌。
沐君尘。沐天落的父亲,他会如何?烈如秋拿不定主意。沐天落极少提起自己的父母,关于神域亦言之不详。如今神域究竟是怎么回事,无人知晓,恐怕是没有人敢问。就连悟先生也是绝口不提……
烈如秋头痛,心不在焉地望向昱晖阁。
第四场挑战是灵鱼族计琥雲对阵灵猫少女白呈露。两个灵族考生一场恶斗,终是白呈露付出不小的代价险胜。
第五阵天魄族济洛,中规中矩地胜了灵兔族的晋千墨。
直到第六名考生宁坎抽到烈玉心,烈如秋才回过神来。
这二人在尘雾沙石阵中比试。心里面记挂着小师侄,烈如秋凝神探向遮眼蔽目的尘雾,影影绰绰之间烈焰烛天,火海如沸。时有星光闪过,最终湮灭于涛涛炽息。
小家伙居然能够再进一步,让烈如秋极为难得地弯了弯嘴角。
第七阵,灵兔族晋百玉与落木族陌青鸣。
神秘的妖族少女再度出战,即便已经无关赌盘,仍然吸引了看客们猎奇的目光。
浮萍沼泽阵中,一人一兔于烂泥间周旋。
借助凡箬弹弓及松果银丝,陌青鸣的步履轻快,腾挪自如。
晋百玉的灵兔矫健,东闪西跃,教人应接不暇。更兼一枚名谓“方寸”的玉骰法器,时而炸开一片烂泥,声势惊人。
二人交手百余来回,忽而停了下来。
不知道晋百玉用了什么手段,陌青鸣接过方寸玉骰掷出,继而抱拳行礼,就此认输。
居然认输了!别说试台上一片茫然,烈如秋同样莫名其妙。
神魂好意解释道:“晋百玉以灵识传言,劝说陌青鸣掷骰定输赢。”
“什么?还能这样的?”烈如秋有点哭笑不得,还好现在的胜负无关庄盘,“这不是拿天试当儿戏吗?陌青鸣没有自己的主见了?”
“天试,并未规定一定要以武力分出胜负。掷骰比大小,也是一法。”
“呵!横竖都是你有理!”眼见上午的天试告一段落,烈如秋一刻也不想跟这缕神魂共处,愤愤扔下一句便扶梯而下。
厅堂梨木桌上,摆了一席由旭曛楼主厨亲手烹饪的佳肴,司珞正在斟茶。烈如秋确是饿坏了,天大的难事先抛到一边,总要养足精神才行。
这一顿吃得餍足,竟有些昏昏欲睡。本想回到卧房小憩,司珞却领来了影屏庄主。
烈如秋只好忍着困意,与影屏一同在茶室重新坐下来。
影屏从袖袋中抽出一方白绢递给烈如秋,“这是今日我教人抄录的庄盘公示,你先看看。”
烈如秋接过白绢,嘟囔道:“庄盘还在公示?”扫过一眼后,他诧异地问道:“跟庄的户头只剩玉辰一个了!他们这是……消息这么灵通?”
影屏点头,不屑地说道:“鼠目寸光之辈不提也罢,你这庄盘原本就没有指望那些小庄小户。”
“嗯?”听了影屏的话,烈如秋悟到这件事情还没完,“庄主,您这是何意?”
“我说知秋公子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忘了什么事?还能有什么事?”烈如秋茫然地瞪着影屏,迷惑不解。
“你的庄盘只赌到单人挑战赛第一轮。既然没有结盘,理应继续入注。不然,你如何令华茂庄易主?”影屏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烈如秋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差点没有喷出来。他强行咽下去,取出方帕擦了擦唇角,姑且将窘态掩饰过去,讪讪言道:“庄主,您都知道赐婚一事了,还谈什么易主?”
影屏正色问道:“难道公子打算奉诏成婚?”
“这……”烈如秋心想,这事由不得我啊。
“这事恐怕由不得你。”影屏像是替烈如秋宣读心声一般,“但是,赢下华茂庄却是易如翻掌。世人眼里都认为这庄盘是金龟婿的玩笑,故而你如何入注都不过分。君尊明令,赐婚一事待天试结束以后再宣告天下。那时天试榜名已定,庄盘的输赢如同板上钉钉。你要是抗旨悔婚,华茂庄从此以后不再姓路。”
烈如秋一面感叹,天魄族人还真是一根筋,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初心;一面自惭,横竖是逃不过这一劫,哪能轻易放过路家的人?
既然理清的心绪,烈如秋问道:“请问庄主,现今这注该如何下呢?”
“单赌陌青啸头甲留名,以盘中所有本金及盈利入注,以一博百。”
此刻烈如秋一时也算不清盘中本利究竟有多少,反正这辈子没有见过那么巨额的钱财。
影屏紧接着说道:“你现在就写下赌约押印,我替你送到华茂庄。”
送走影屏,烈如秋的困意全无,正品着茶,忽而生出一个念头:要是果真赢下华茂庄,他却被关在淬刃崖上,那这钱庄怎么办?路家的人能心甘情愿地交出全部家底吗?还有那巍老头……
公子惜呢?恐怕他忙着应对最终之战,哪还有余暇管华茂庄?
指不定齐自诺会跳出来大闹一番,这人斗不斗得过御心族呢?
还有那些暗藏的势力……
只怕还未等到最终一战,天下就已经乱了。
烈如秋头痛不已,只能将某人拉出来一阵咒骂:这混蛋那么固执的一个人,怎么就想不开抹了脖子!留下一缕神魂到底是什么神仙操作,死就死干脆呀!
骂了半天,心乱如麻。烈如秋摸出藏霜轻轻抚过,眼睛酸胀得厉害,暗暗叹道:秋枫院,醉竹院,点丹崖,栖夕阁,已经寻过千百遍,你这混蛋究竟把天石藏到哪里了?肯定是因为天石不认我,所以我找不到吧!难道你真就忍心眼看天下这么乱下去吗?
正当烈如秋出神,司珞悄悄走进茶室,低声言道:“公子,君尊圣主有令,请你一同观看天试。”
得嘞!只当换个地方发呆。
昱晖阁前。天试第八阵,凤羽辰抽得一手好签,对手是来自黛渊郡的散修少年卫轻风,在校场中轻松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