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天落一面以《净蚀》护住齐予安的心脉,一面将狂暴的星海引入木琴内的那一方天地,三片星域在琴内天地蛮横地冲撞,透过琴意直击沐天落的识海,灵狐已被石洞内的浪涛吞噬,落散一身的星辰映在地面,众星闪烁跳跃,北斗众星宛如一柄长勺不停地旋转。圣光在心脉间急剧膨胀,沐天落极力维持着清明的心神,等待最后一片星域落下。
四片星域相合,众星归位,北斗长勺瞬间止住,直指石洞顶部正中,只听得折翼一声长啸,喷出一道赤焰,强大而神圣的气息直冲生门。
一瞬间,狂暴的星辉消失无影,四周变得漆黑一片,仅有火红的折翼显得格外醒目。卸去强压的沐天落终于呕出堵在咽喉的气血,全身脱力。
折翼闪至沐天落身后将他揽在怀里紧紧抱住,眸子里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沐天落看了看倒在一旁的齐予安,见他只是心力虚脱,经络稍许受损,亦无大碍,于是放下心来,“折翼,我们终究是成功了。”
沐天落环顾四周,不远处有一条湍湍流淌河水,身下尽是光滑的卵石,眼前的景致十分熟悉,他不由心念一动,说道:“折翼,你背我去四周看一看。”
言罢,折翼伏低身躯将他驮在背上,纵身跃至半空,借身上的火光逡巡一周,发现此处竟是祥龙天涧的底部。
沐天落大感意外:为何又回到这里来了?
折翼提醒道:“你的气息不稳,身子虚弱,还是先抚琴疗伤吧。”
沐天落听了劝,回到齐予安身边盘膝坐下,摆正木琴正欲拨弄丝弦,灵识微动,忽觉琴内多了一物。他叩开暗盒,一个圆形的物体落入掌心。他不禁一惊:难道是天石?
沐天落定睛细看,掌心之物乃是一颗扁圆的白色石块,不足方寸,周身光洁无瑕,正中刻着两个符纹,他记得正是石洞壁画所绘的两组符纹其中一个。圆石的另一面是八个符纹排成一圈,围在正中的一个符纹比其他八个更为清晰,微微散着银光。他暗想:莫非这些正是八卦九宫符?
他将灵识落于圆石上,正中符纹上的银光渐渐闪亮。他小心翼翼地探向这道银光,灵识倏然回到那个石洞。
石洞内除了微微摆动的藤蔓别无他物,石壁上的绘画仍在。不同的是,被人为损毁的十余幅图画却是完好无损。
沐天落又惊又喜,立即看向这些图画,画中的年轻男子手托一枚白色的圆石立于星辰下,面对八荒四海,天地苍穹,身边不见玄冥神兽。沐天落不由叹息:此人果真为了脱困牺牲了神兽,从而得到天石。
下一幅,年轻男子回到石洞,沐浴着星海光辉。沐天落领悟:开启生门便成了天石的主人,并能借助石洞内的星辉修行,亦能避世。
后面两幅图,大意是年轻男子挑战四海八荒晋入逍遥境,引领妖族走向强盛,成为天下至尊,被称为魔君。
接下来的八幅图却是八处风景,群山众岛,沙漠草甸,密林孤峰,冰川熔岩。一时之间沐天落也不得其意。
他想起此处与外界流光的差异,赶紧收回灵识退出石洞。握着掌中的圆石,他有些不敢置信:如此就得到了世人趋之若鹜的圣物,似乎太过容易了。
他自嘲暗笑着将天石收入琴底暗盒,敛了心神抚琴为两个人疗伤。
悠扬清脆的琴音中,齐予安渐渐清醒,睁开双眼便见到两只蓝莹莹的眼睛正瞪着自己,不禁大惊,轻咳一声,斥道:“能不能不要这样吓人?”
灵狐狠狠地在他胸口乱跺数下,随即跃至折翼的肩头。
沐天落说道:“你醒了便好。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齐予安支起身子四下看了看,漆黑一片,甚是寒冷,嚷道:“管他是什么地方,肯定不在石洞里面,反正是脱困了!兄弟,你还真是办到了!”
沐天落摆了摆手,“不,是我们一同办到了。以我一人之力,绝不可能承受焚地毁天的天怒。”
齐予安笑了笑,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好像有点熟悉。”
“祥龙天涧之底,正是你我在十八刻钟之前待过的地方,也可以说是十八天前。”
齐予安惊道:“怎么又回到这个鬼地方了?”他听了听水流声,有些后怕地说道:“不会再次涨潮吧?”
沐天落摇了摇头,说道:“还有一件事。”他叩开琴盒取出天石递过去,“那个石洞就是天石小世界,我们脱困后即得此物。”
“啊!”齐予安震惊不已,接过天石仔细端详,说道:“还真被你猜中了!天石圣物啊,啧啧……”他看了半晌,问道:“这些符纹是什么?”
沐天落指着正中的符纹说道:“这个符纹是天石世界的大门,你可凝神于此处试一试。”
“哦?”齐予安正待欲试,沐天落急切又道:“记得里面一刻外界一日,你看一眼便出来。”
齐予安点头,将意识落在正中的符纹,银光闪亮,齐予安瞬间消失,天石落在沐天落的掌中。他唤来灵狐,让它跟着进入石洞中。
石洞内,灵狐站在齐予安的肩头,环视四周,再次回到此处,齐予安不免感慨万千。接着,他注意到那十余幅绘画,匆匆看过之后,想起沐天落的提醒便退出了石洞。
他从沐天落的手中拾起天石,笑道:“这么说,我们就这么得到天石圣物了?”
“没错”沐天落沉吟片刻,说道:“下崖前我曾答应先生,替他寻找天石。如今,你我二人合力得到的天石,我本不应自作主张。我先回悬镜崖交给先生,再向他讨要回来,你看如何?”
齐予安摆摆手,将天石塞回沐天落掌心,“兄弟,你怎样处置都行。”
沐天落将天石放回琴盒,把木琴放入琴囊背在身后,说道:“让折翼带我们上去,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形罢。”
齐予安回头一瞟,折翼根本没有正眼瞧他的意思,一双金目里面只有沐天落。他无奈言道:“能被这位大人抓着飞天,也算是我莫大的荣幸吧。”
沐天落攀上折翼的后背,安慰道:“其实,折翼从来没有抓过其他人。”
说话间,折翼轻啸一声腾空跃起,如同一道赤色闪电直指天际。不过数十息,折翼回到祥龙石桥,轻轻落在石桥前的官道上。四周白雪皑皑,微风轻袭。
沐天落抬头望向星空,只见夜色晴朗,星光闪耀,一弯眉月挂在夜幕。他不禁轻“咦”一声,蹙起眉头,暗想:时过十八日,何以仍是眉月当空?
齐予安同样不解,正欲开口,忽听从不远处传来笛声。沐天落更加震惊,拉住齐予安摇摇头,示意噤声。二人敛声屏息找到一处山石,伏低身子望向笛声传来处,雪地上站着一人正执笛吹奏,那人正是沐天落本人!
齐予安惊得张大嘴,回头瞪着身边的沐天落,却不敢吱声。沐天落悄悄推算:原来进入天石小世界里面会让时间回溯吗?
不一会,雪地中出现齐予安的身影。沐天落没有理会身旁像是见到鬼一般的齐予安,将灵识散于四周,在去往瑞龙石桥的官道旁寻得一个天然山洞,十分隐蔽,于是会意折翼,带着他二人急速躲进那处山洞。
沐天落拍了拍仍在发愣的齐予安,说道:“我们先在这里避一避。”
齐予安回过神,跌坐在地上,颤声问道:“我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可怕的幻觉?还是中了什么邪?”
“并非幻觉。”沐天落面对齐予安坐下来,“进入天石小世界后,我们应该是回到了十八天前。如今,切不可让雪地上的你我看到我们自己。”
齐予安不停地摇头,追问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沐天落说道:“大概是流光交错。”
“啥?什么玩意儿?”
沐天落想了想,解释道:“在涧底,因大潮凶猛,天石使流光交错,同时将我们推入天石小世界。此刻,只要不惊扰另外的你我,应该无碍。”
“哦。”齐予安似懂非懂地点着头,而后又问:“如果我们现在前去阻止,避免遇到妖人,就不会落入天涧,岂不是更好?”
沐天落回道:“已然发生的事情,还是不要随意改变。否则流光紊乱,我担心后果不堪设想。”
言罢,沐天落唤出灵狐,取出天石让它含在口中,说道:“不知道灵体离开我之后能去多远距离,此次姑且一试。你速回悬镜崖将天石交予先生,有些疑问一并请教于他。”接着他抱了抱折翼,“折翼,你带灵狐回去,切记不要被发现行踪。若是灵狐去不了那么远,你替我把天石交给先生,并告诉先生,我随后就回悬镜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