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如秋懒得与之多费口舌,任其绑了双手,随着兄妹二人出了厢房,坐上玄骠马,被人牵着坐骑离开了风雪不侵的渡隐道。
洞府隐入山壁,烈如秋的坐骑被二十余人簇拥着缓缓前行。不消一炷香的工夫,距离毗罗渊尚有数百丈,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视野中仅有纷乱的疾雪,耳听山风好似厉鬼呼号。
若是细看这劫煞桥,只会教人胆战心寒,迈不开脚步。与其称之为桥,不如说是一条起伏崎岖的山脊,宽处有十余丈,窄处仅有数尺。凝结冰霜的石道由中间向两侧倾斜,无凭无栏,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无底深渊。毗罗渊山风凌厉,暗雾弥漫,石道向前隐入迷雾间,仿佛一条断头路。
这时,突然众马一齐驻足,只见路筱川领着贴身仆从不急不缓地策马向前。数息后,前方的迷雾间隐约现出数个人影,竟是两次围杀烈如秋未果的那九人。
为首的缃黄锦衫男子上前几步,半跪揖礼,恭谨地言道:“属下见过三公子。”
路筱川柳眉轻蹙,问道:“戚□□,你们在此作甚?”
戚□□垂首答道:“听闻三公子擒住了烈如秋,属下特来迎候。”
“哦?”路筱川似是不解,“哪里听来的传言?”
戚□□避而未答,抬眼望向远处风雪中的人马,迷雾中分辨不出身影,只好收回目光,言道:“家主有令,若遇烈如秋,格杀勿论。还请三公子行个方便,属下也好不辱使命。否则,请恕属下不能放人过桥。”
路筱川轻喏一声,扯过马缰转身离开,留下仆从与戚□□对峙。
回到半途,路筱妤已经迎了上去,急切地唤道:“三哥!”
路筱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示道:“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戚□□特意在此截道,要取烈如秋的性命。”
“什么?!”路筱妤怒容满面,喝道:“他敢?!我这就去取了他的狗命再说。”
路筱川按住路筱妤的马鞭,“他是奉了父亲的命令,你怎可造次?”
“我不信!我不信父亲会下这样的命令!”路筱妤红了眼,“指不定是这狗奴才听了谁的教唆,在这里大放厥词。待我回去向父亲问个明白!”
路筱川瞥了一眼混在众人当中的烈如秋,缓缓言道:“小鱼儿,你应该知道戚□□的身份,如果不是父亲下的令,他怎么敢在此处挡你的路?”
路筱妤恨恨地说道:“那我去跟他说,要他赶紧让路。就算父亲那里有什么,我自会应付。”
说着,她紧了紧手中的缰绳,作势便要上前。路筱川连忙拽住,低声劝道:“小鱼儿,你何必为了这个人公然与父亲作对?大哥尚且生死不明,你不怕二哥借机浑水摸鱼吗?”
提起二哥,路筱妤果然松了手,无奈地望向前方迷雾当中的影影绰绰,只能勉强辨出几个虚影。她忽而心念一动,回头看向烈如秋的方向,同样是隐在暗雾间不辨虚实。
路筱妤眉头一扬,言道:“三哥,戚□□大概是得了密信,所以拦在这里,他又没有亲眼见到我们擒了人。你去跟他说,我们这里没有那人。”
路筱川目光微闪,似是开悟,暗叹一声,“可是,父亲那里……”
路筱妤已经回转了马头,任性言道:“大不了,我去外祖父那里求援,父亲还能将我如何?”
路筱川只能摇头。
路筱妤回到马队,与一个下属耳语一番,而后来到烈如秋近前,冷颜说道:“前面的人要取你的性命,你如果不想死,就老老实实地听从摆布。”
烈如秋如同旁观大戏,一副事不关己的派头。只见那下属与另一人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对覆缎木箱来到马前。这二人客气地请烈如秋下马,将一对木箱挂在马鞍的两侧。
烈如秋看这情形,猜到路筱妤的打算,不等那二人开口,十分自觉地钻入其中一个箱子蜷起了身躯。而后,路筱妤从袖袋中取出玉蝉衣,挥手间盖在他的身上。
紧接着,两个下属又将木箱一阵摆弄,这才合上了盖。
路筱妤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确认毫无破绽,目光示意下,其中一个下属紧紧拽起了缰绳,玄骠马十分乖巧地跟在路筱妤的后面。
一队人马来到戚□□等人面前,路筱妤毫不客气地唤道:“戚□□,还不赶紧在前面领路!难道要让本小姐在毗罗渊过夜么?”
戚□□礼数周全,却是没有让路的迹象,“属下在家主跟前领了令,万万不敢懈怠。还请大小姐将烈如秋交给属下处置。”
“哼!”路筱妤秀眉微蹙,斥道:“若是擒到了那厮,我先就将他碎尸万段了,还轮得到给你处置?”
戚□□瞅着这位任性的大小姐面色不善,不免有点发憷,卑微地言道:“属下是得了准信,不然也不敢惊扰到大小姐……”
“我看啊,现在你们这些人办事是越发离谱了!哪有半点尽心尽责的模样?”路筱妤扯了扯缰绳,稍稍让开视线,不屑地言道:“那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瞧上一瞧,这里面有没有你要的人!”
戚□□虽然惧怕任性小姐,但是更不敢违逆家主。他一面在路筱妤面前卑躬屈膝,一面打了个响指,示意八个手下将马队一一查验。
当然,那两口木箱特别引人注目。打开箱盖,眼见里面全是闺房之物,这些糙汉子自然不敢轻易翻动,于是借助自身的修为悄悄探了探,并未发现任何异常的气息,只好就此作罢。
搜寻一遍,果无其人。戚□□面上挂不住,连忙示弱:“属下误信了消息,实在该死。念在属下是急于为家主办事,还请大小姐恕罪。”
路筱妤冷哼一声,扯过缰绳,高声唤道:“三哥,咱们走罢!”
目送马队踏上劫煞桥,隐入浓浓的迷雾,戚□□招呼一声:“回阆丘!”
几个手下不解,“还去阆丘做什么?”
戚□□忿然言道:“我要去找二公子问个明白!”
且不说戚□□回到阆丘如何,只看路家兄妹有惊无险地过了劫煞桥这一关,再次进入秘道,另有一辆套着厢房的车驾停在洞府内。
待揭开木箱取出面上的物件,开启夹层机关,路筱川温和地言道:“这番确实委屈了烈公子,现在总算平安无事,请公子在房内安坐罢。”
木箱内却无动静。
路筱川只当烈如秋与他们置气,便聚起气息试图取回玉蝉衣。然而,几次三番未能将玉蝉衣召回,路筱川不禁面色突变,伸手探向箱内,却是空无一物。
一个囚禁在箱子里面的大活人,就在数十只眼睛的密切关注下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