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宁放任着思绪在大脑里到处乱窜,从晚会的美食跳到陈琳琳的告白,再从陈琳琳的告白跳到了和林雨霏的谈话。
而在这一段记忆涌现后,夏宁所有的思绪都被它吸引,开始围绕着盘旋。
接受,还是拒绝?
夏宁其实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纠结。如果换一个人提出这样的请求,夏宁会在当时就毫不犹豫地拒绝。
她很惜命的。而且她的母亲需要她。她不可能丢下母亲。
能平平安安地过完这新的一生,对于夏宁来说很有诱惑力。而且,她比别人多十年的时光,她可以利用这一点,让自己和母亲的生活过得更好一些。
但提议的人是林雨霏。
她从高中开始一直注视到现在的人。
夏宁的眼前渐渐浮现了一个抓着高马尾,身穿红黑长衫,拿着剑舞动的身影。
这是高中新年晚会上的林雨霏。
随后,身影又缓缓变化,变成了穿着黑色夹克和黑色紧身裤的,一脚踩着混混的林雨霏。
渐渐地,这个身影也慢慢地改变,变成了身着晚礼服,面无表情站二楼走廊注视楼下宴会的林雨霏。
她们不断累积让夏宁心中的天平无法直接摆向拒绝。
即使母亲的病,叶今南的痛苦在这些身影间不断地出现,不断地在天平的另外一侧添加砝码,天平也一直缺少那至关重要的砝码。
夏宁略有些烦躁地翻了一个身,将视线落在了房门上,也落在了房门上方的时钟上。
十一点三十八分。
居然已经这个时间了。
夏宁心中的烦躁再次加深,而这让她的睡意进一步消散。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疲惫,但大脑更加清醒,思维不断围绕这脑中虚幻的天平两边放上砝码又拿下砝码。
夏宁连续翻了好几个身,最后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动不动地看着房门许久。
她像雕塑一样静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时钟的分针指向了“8”后,才缓缓站起身,往房门的方向走去。
打开房门,夏宁没有开启客房的灯,仅仅借助窗外微弱的光和卧室透出的光亮走到了客厅的那张小桌子前,那张摆放着她父亲遗像的小桌子。
致使她心中的天平无法真正完成倾斜,是因为还有一个重要的砝码被她渐渐放在了林雨霏这一边的托盘上。
父亲的死因。
这个在过去,在她的生命中一度成为不可言说之事,成为她和母亲头上最大的阴云的事情,是她即使是死也依旧渴望知道答案的事情。
而现在,夏宁知道,她或许可以去触碰。
既然今天我可以改变周琪墨的行动,那么我为什么不能改变包括自己在内的更多的事情呢?
夏宁静静地注视着在昏暗中十分的模糊的照片。她不是在看照片,而是透过照片在看过去时光中的人,他的父亲。
父亲是一名警察,但不是那种电视上的那些刑侦警察,他是一名文职人员。
除了这些事情,其他的夏宁一无所知。
夏宁到现在也并不知道父亲究竟是做什么的。
他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接触到什么,知道了什么,才会那样突然的死亡。
她只知道那天早上父亲像平常一样从家里离开,离开前和自己道别而答应给自己买蛋糕。这就是她和父亲最后的对话。
再次见到她便是在母亲颤抖的怀抱中,看见已经完全冰冷,躺在冰冷的解剖床上的父亲。
那时的自己觉得,父亲仅仅是睡着了。因为那和父亲睡着的样子一模一样。她那时似乎是想叫父亲,但母亲抱着她的手力气越来越大,弄得她很疼。她想让母亲松开她,但她一转头便看见了满脸泪痕的母亲。
刚初中的她,下意识地便想要安慰母亲,却一下子被母亲的身躯完全笼罩。她的视线越过母亲的肩膀,看见了来过家里做客的叔叔阿姨,也看见了叶今南的父亲叶成毅。
但这些人一和自己的目光对上,会立马移开视线。
她想喊一声叶叔叔,但被母亲的动作打断。
她被抱到了父亲面前。
母亲那时候的力气很大,说了很多话,夏宁都没有记住。
她只记得最后,她被叶叔叔抱起来,而母亲则被几位阿姨搀扶着做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夏宁看不懂母亲的表情,但觉得一切都很压抑,她很难受。
所以她哭了,号啕大哭。
但哭泣是没有用的,她们最终和爷爷奶奶、大伯大伯母一起安葬了父亲。从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从任何口中听到和父亲相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