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说,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神的。因为当人的斗气修炼到了极致,他们就已经成神。
可我不这么想。这个世界上会有,且一定有神。那些能够修炼到极致的人不是神,不过是被神选中的人。被神眷顾的人可以没有道理地变强,因为他们只需要付出一点,就能有千百倍的回报。
可是神又想,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金子,就显示不出金子的光辉了。救世主的意义不在于他牛逼,而在于他拯救了世界,世界则由数万亿芸芸众生组成。我是世界中的一份子。
我们生在世上,没有被选择,更没有放弃的权利,只能走下去。没有脸的人,比有脸的人,活得更真实。
这是我娘临终前的话,我用了一辈子才体会出其中的味道来。
这种味道不是饭菜的酸甜苦辣咸,也不是家族里一个老头子最喜欢用的熏香的香,而是当你经历过了很多事情以后,再把发霉的回忆拿出来晒晒太阳,像晒被子一样拍几下之后,冒出来的一股灰尘——呛得让人流眼泪。
这片大陆,是赫赫有名的斗气大陆。
所有的人着了魔一样修炼一种叫做斗气的功力,全民参与,充分发扬了我大□□的2008奥运精神,什么□□白x教甚至近几年异军突起独占鳌头的回笼觉,势力和这比起来都是云泥之别。
这个世界上,有一张看不见的、类似天梯那样的排行榜,排行榜上的名字总是被崛起的新秀以鲜血刷洗。众强之间比斗气,拼功法,争斗技,斗天赋,家族还能加BUFF。
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刀剑相向,行走在阴谋与绝杀的边缘,脑袋永远都悬在裤腰带上。人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他们的鞋子早已经被江湖涌起的波浪浸湿了里三层外三层,然后在杀气里结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眼眸里闪过的是死灰的寒光。刀剑出鞘的那一刻,青光爆裂,阵阵锋锐的寒沿着手腕传到心里。那一刻没有怜悯,没有慈悲,有的,只是一剑挥尽的决绝,刀锋一样锐利的面庞也带起严冬的冰一样的寒冷。
然后他们都冻死了。
即使生在这个不打架就会死的世界里,那个刀光剑影血色横飞的世界,对大多数普通人而言都只是一个符号,远在天边。别人的江湖是神雕侠侣,我的江湖是武林外传。
我叫萧红,但我不是萧家人,算起来我娘应该是萧族族长萧战的表哥的二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我之所以姓萧,是因为我父亲地位不高。谈婚论嫁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据说双方商议婚事时,我外公很霸气侧漏地一落座就在桌子上戳出一个洞,说,我把女儿嫁给你儿子是你们家高攀,少玩鬼花样。对方父母就闭嘴了。
然后我就跟了我娘姓。
我娘嫁过来的时候嫁妆一大堆,什么金银财宝刀良剑乱七八糟的加起来据说够萧家最火的坊市一年的盈利。
一年后我娘生了我。
她给我起了个名字叫红,觉得这样能带给她温暖,还有幸福。可是她忘了,幸福不是一个名字能给的。我知道她不高兴。我知道她每日闷在家中,闲起来逗逗猫狗,弄弄花草,然后看着我,目光飘忽深远。我也知道她会盘起乌黑的头发,然后亲手下厨做好吃的糕点。看着我开心地把一盘又一盘绿豆糕杏仁酥全部塞进肚子,她的脸上也有了一点初春的温暖。她偶尔也会回归一下做大家闺秀的日子,穿上秀气的女儿装,坐在床沿一针一针地做绣工。待我走上前坐在她身边,她就放下活来摸摸我的头,又问我绣得好不好看。
她不绣鸳鸯不绣仙,专爱一些奇巧玩意,我见过她放在枕边绣了一半的撑子,上面居然是个木头老鼠。
我问,为什么要绣一个木头老鼠?
她说,有些东西只有你自己知道它有多么重要,说给旁人是很难理解的。
我知道她的意思,但我装作不懂,缠着她说我懂我懂快告诉我。她就会笑着摸我的头,说,娘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红儿,你快快长大,娘给你做漂亮衣服。
我七岁的时候,娘得病了,死了。
她死的前一天,发着高烧,糊里糊涂地说话,说想去高山,想去深海。她说摩天崖上有白莲,说太极滩边有鲛人,说鲛人的眼泪是珍珠。
她死的那一天,烧退了,苍白的脸忽然红润起来。我以为她病好了,就拿走了降温的冷毛巾,摸摸她的额头,温度不高。
她忽然抓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和她生病前一样有力。她说,“红儿,如果想去闯荡,累了就回家,别勉强自己。想娘了,就往北走,去太极滩,这世上最美的东西在那里,是娘留给你的。
看过了那个以后,就回来,去中州大陆,去摩天崖,那是大陆上最高的山,山上有白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