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有人扶起了萧鼎，然后扇了我一巴掌，把我剩下的眼泪都扇回了肚子里。我睁开眼看，萧厉满脸都是鄙夷，照脸啐了我一口。他让另外两个人架起萧鼎，揪住我后领把我拎起来，一路飞跑。

我想起很久以前，我拖着受伤的身子蹒跚回宿舍，萧玉萧媚也是一脸鄙夷和嫌弃地看着我。那是对废物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才有的眼神。

一路飞跑后，忽然四周一黑，我被人拎着进了一个地洞——萧家后山有一个类似防空洞的避难所。过去我只是听说，并不知道具体位置。这里空间很大，蹲上百人都没问题。大家都躲在这，连三位长老也撤了进来，伤痕累累。

萧厉把我往角落一扔，转头去照顾别人。一些腾出手来的小辈开始帮萧鼎包扎伤口。他的伤势相当严重，脊椎好像有些受创，不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

“萧鼎大哥你太傻了！那个白痴就会哭，一点用没有，你干嘛救她！”

“就是就是，还害你受这么重的伤！你真糊涂！”

“萧鼎大哥，谁重谁轻你都分不清吗，牺牲自己去保护一个废物，何必呢？”

围在萧鼎旁边的熊孩子一个个义愤填膺。

“虽然她没用，可她是萧峰大伯的外孙女。萧峰大伯为保护我们而牺牲，我当然要为他做点事。”

萧鼎的声音那么平静，好像受伤的不是他一样。

感觉有人向我投来不知情绪的目光，我轻轻地捂住了脸。

更多的人默默地整理物件，救护伤员，彼此无话。之前为了争取逃亡时间，至少三个人在混乱中丧生，其中包括我的外公萧峰。伤员更是不计其数。

经历此番突变，萧家就算不伤筋动骨也要元气大伤。

“轰！”

剧烈的震动，洞中尘土唰唰下落，显然外面有人在轰击山体。

“不会吧……”大长老喃喃自语，“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我抱紧了膝盖，把头深深埋进去，心里无力地祈祷，祈祷有谁能结束这场噩梦。

我亲眼看着外公消失在我面前，右胸的贯通伤更是呼吸都困难。此刻没有萧薰儿在身边，我只能依靠自己活下去，用水斗气缓缓疗伤。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我受了多重的伤，我只是个拖后腿的。电视剧里如果哪个路人甲受了致命伤，肯定大叫不要管我，然后光荣赴死，免得害主角受困。可我受伤不重，不赶快跑就算了，连死的勇气都没有，更坑得两个人为我一死一伤。这什么狗扯淡的人生啊！

我知道我不是战斗型，也许连文职人员都算不上，闯入战场命就开始倒着数，能活着出来就算万幸，哪里还谈战斗保家卫国。可也不能这么废柴啊，连我都感觉到自己有多么没用。在战场上要么就冲上去杀人，要么就赶紧跑路，我居然坐在那里嚎啕大哭等着人来救我。还东抱怨西抱怨，怨天怨地就是不怨自己，好像我一点没错只不过全世界都得罪了我。我怎么这么极品啊？

“我去引开他们！”萧厉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

“二弟！回来！”萧鼎叫住他，“你不能去！”

萧厉头都不回，“大不了就死！总比全死在这好！”

“站住！”从不发脾气的萧鼎第一次动了真火，“萧厉！父亲生死未卜，长老们身负重伤，如果你也出事，我怎么面对萧炎！”

萧厉浑身一颤，再回首眼中尽是犹豫。

大长老率先站起来，“萧鼎说的是，萧炎最看重你们两位兄长。他是家族的希望，萧家是他的后盾。你二人正年轻，萧家的火种必须有人传承。赴死的活，就让我们几个老头子来担吧！”

“大长老……”萧鼎刚想拦他，另外两位长老也起身，互相看了一眼，三长老朗声道，“享了几十年的福，该我们为萧家出力了。”

三位长老不容分说地出了防空洞，萧鼎遥遥看着，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把头埋得更深了，没人能看到我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我不知道能做什么，只拼命运转斗气护住右胸的伤口。

三人出去后不久，震动就停了。防空洞里，大家极有默契地保持统一的安静，尽量减轻动作声音，以免被发现。一边默默地处理伤员，一边焦灼地等待三位长老和萧战回来。

等待的时间太难度过，都想知道外面情况如何，却没人敢轻易出去。不是怕死，是怕给三位长老带来麻烦。这里渐渐变成了二战中的密室，密室里有几十个沉默的安妮。

我紧紧抱住裁决。虽然它杀过人，沾有鲜血的腥。可此刻只有抱紧它，我才能感觉到一丝丝安宁。

等了很久，外面依旧听不到任何动静，好像已经变成一个死亡的世界。耳边全是窃窃私语的声音。

“明明拿着刀，却怕成那个样子……”“迦南学院出来的……”“丢萧家的脸……”“自己害死大伯，又让萧鼎大哥受伤……”“你看她那会哭得，比咱们还惨……”

我听见有人在议论我。虽然不是一个好话头，但我总算入了这些人的眼，不再是一个隐形人了。只不过这些话听得难受，但我没管，没资格管。

难道我不废物么？明明拿着世上最锋利的刀，却害怕到坐在地上哭。外公牺牲，萧鼎重伤，我居然只会在那哭。我有什么资格害怕和龟缩呢？最该为萧家战死的不是他们之中任何人，是我。他们才是必须活下去的人。我是个废物，最没用的人，我都没死谁敢排在我前面？

可是偏偏我活下来了，他们都死了。我活得像个笑话。

我居然好意思说萧家不是我家，说一点也不想回萧家，在这里找不到家的感觉。谁他妈给我的勇气？

做人做到我这份上，比见鬼还不耻，蜗牛都比我有骨气。又没用又怕死还不知道自保。我一直恬然自得地认为所有人都是疯子只知道修炼斗气，如今才知道我连修炼斗气都不会。五十步笑百步都比我境界高吧，我才是最傻的傻瓜。废物一样的人生。

我深深地把头埋在膝盖中，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又过了好久，有多久？我不知道。防空洞的入口被打开，所有人顿时警觉，全身神经紧绷，盯着入口。

大长老步履蹒跚地走进来，一边咳嗽一边吐着血沫。萧厉立刻上去搀扶，“大长老！情况如何？”

大长老又猛咳几声，“尚好……咳咳，二弟三弟在外面收拾，咳咳……等会就能出去了。”

“云岚宗还会来吗？”萧厉忧心忡忡。

“不会了……”大长老终于恢复一丝力气，大口喘息，“这次他能带回去十个人就不错了，云岚宗，应该不至于，咳咳，为萧家费太多力气……咳咳，你……你来帮忙收拾……”说着，忽然抬手抓住萧厉的手臂。

萧厉眼神一凛，转过身却已露出满脸如释重负的欢欣，大声道，“敌人已经走了，我们去清理一下，等会应该就能上去了。”

几个年轻小家伙顿时松了口气，往日的闲适慵懒重现，大家开始淡定地聊天打屁谈笑风生。这是一群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平日萧家给予的条件太好，今天简直就像末日。院墙房屋被毁，被迫躲在阴暗潮湿的地洞里，满脚都是泥巴，新换的衣服都弄脏了。

有人开始抱怨自己的衣服是新在裁缝店定做的。有的努力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说云岚宗的人都和那个纳兰什么一样是神经病，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看上他们要结亲的。还有不少都在说等萧炎回来好好治一治云岚宗，出这口恶气。最里面有两个小姑娘在说话，说自己刚买的新衣服新首饰和胭脂膏子还放在屋子里，不知道这会还能不能找回来。买这些花了不少钱，最近家长们放钱放得少，买这些花了一个月的零用钱，要是丢了就太可惜了。

萧厉这才看向大长老，眉头紧锁。二人神色紧张地对了几个眼神，一起疾步向外走去。

用肱二头肌想也知道刚才的话只是安慰我们的，真实情况谁也不知道。外面情况肯定不乐观，才会叫萧厉也去帮忙。

我抬手运转斗气护住右胸的伤口，趁众人不注意，悄声摸出防空洞。

爬出地洞，才发现周围一片狼藉。本来入口应该在层层树荫掩护的一块不起眼的土坡后。但现在树倒的树倒，土翻的土翻，跟挖掘机掘过一样，惨不忍睹。

向前院看去，一片残垣断壁，瓦砾横飞，石砖倾倒，往日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是再也见不到了。

“轰！——”远方传来爆炸声，我趴在土坡后，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三位长老连同萧厉还在和云岚宗的人作战。对面只剩下几个人，可我方也是强弩之末。而实力最强的云棱长老当然在这几个人之中，凭他指挥，这几个人硬是死死拖住了三位长老，而他找上了残留实力最强的萧厉。

情况极端不利。

我紧紧抓着裁决，看着战局，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上去帮忙？我只能拖后腿。

在这看着？那也不是事啊！

我真恨在这里的为什么不是萧薰儿，如果是萧薰儿在这里，直接用金帝什么炎把他们通通烧死。有实力真好，永远那么自信，永远不担心被人欺凌。

该死！为什么每次这种关键时候，在这里的都是没用的我？我为什么一点忙都帮不上？如果燃烧生命就能冲上去和他们一起作战，我毫不犹豫烧就烧了。可是我烧不了自己就算了，我的弱小还必须要别人来支付代价！什么鬼！为什么不直接让我死了算了！只要我死了，所有人都不会死！

冬儿，冬儿，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要活着？为什么要我好好活着？为……

卧槽那尼玛是谁啊！

我看见层层树枝隐藏下，一个白衣身影蠢蠢欲动，目标直取萧厉！

偷袭者！

“萧厉小心！”我想也不想就大喊出声。

所有人全部掉头看着我。

卧槽？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傻逼！这是找倒霉啊我！怕别人发现不了怎么！

好在我的提醒打乱了那个潜伏者，他被迫提前爆发，一跃而出，萧厉猛然回身，抡圆长枪就是一闷棍，蛮横地将之扫飞。

偷袭者翻滚着摔出去，在地上蹉出一条壕沟，正好滑到我旁边，哎哟哎哟地爬起来，愤怒地就要找我算账。我抢先一步，还没拔出的裁决连刀带鞘狠狠砸下去。

“咚！”

一声闷响，我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力气，偷袭者直接被我敲晕了，噗咚一声软倒在地。

我怕力气不够，他晕了一会又醒过来，又使出吃奶的劲对着他脑门狠敲了好几下。敲着敲着忽然发现血都飚出来了，我赶紧停手，才发现他鼻子都被我敲扁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红一块。估计是我乱敲没敲准地方，对着他的脸胡乱猛砸，砸得他满脸开花，反正眼看是醒不过来了。

不过我这一举动也拉了仇恨，眼看着又一个白衣人朝我扑过来。

长剑挥出一道剑风，我立刻向下一蹲，裁决横在头顶，剑风呼啦从头顶划过。多年前被萧宁欺负训练出来的反应力在这时起到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