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一堆柴火上,实在算不得舒服,我没有睡着,只是迷迷糊糊间觉得犯困,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见有人进来,说,“少爷要见你们。”
然后是竹一的声音,“茗音,茗音,起来,他们叫我们。”
我不耐烦地摆手,“少爷个头,要见自己来,我懒得过去。”
竹一又拍我,“茗音,你睡傻了?别人叫你!”
我迷迷瞪瞪睁眼,看到两个影子立在门口,背后是光,看不清长相。我睁着眼都觉得费力,半睡半醒地说,“我腿折了,走不动。”
那两个人马上直奔我而来。还没靠近,就看见他们捂着鼻子,“什么味,怎么这么臭!”然后满是嫌弃地伸手把我一架,就要往外面拖。竹一慌慌张张跟在后面。
这两个人把我丢进了一间空房,要我和竹一等着,过了一会又抬进来两个大木桶,往里面倒满热水。其中一个指着桶说,“赶紧洗,洗干净了再去见少爷。”
我看着他们两个出去,心里盘算着,这要是脱光了,竹一肯定知道我是个女的,平白无故给他看,没必要。要是不想让他知道,就得想个办法瞒过去,怎么瞒呢?同在一个屋子里,两个桶还摆在一起。
我正想着,忽听竹一愁眉苦脸,“洗澡啊……我最怕洗澡了……怎么办啊茗音?”
他还没说完,那两个人又进来,把衣服往旁边的架子上一搭,“洗完了穿这个!”然后才出去。
我转头问竹一,“你怎么怕洗澡?”
竹一挠着一头鸡窝一样的头发,“我从小怕水,每次身上沾了水都不舒服。要不这样,我就不洗了,等一会我直接换好衣服出去,茗音你可不要揭穿我!”
我心想,让他提早出去也好,于是点头,“你随便吧,我得洗一下,身上脏死了。”说完拿了鸡蛋和肥皂,把袖子挽上,打了一盆水,把绑头发的绳子拆下来,一点一点用水泼湿头发。
我故意洗的很慢,就想等着他赶紧出去。好不容易听到他脱衣服穿衣服,却不料他换个衣服换了半天,我又不敢回头,只好把头埋在盆里说,“你穿个衣服也要这么久?”
背后传来竹一嘟囔的声音,“这个束腰太难系了。”
我忍不住顶着一头泡沫转身,看到他把一套本来该是很好看的短衫穿得东倒西歪,忍不住捧腹发笑。竹一在旁边跳脚,“你笑话我干啥啊,确实很难穿啊。”
我懒得跟他废话,顾自转过去洗头。他又窸窸窣窣折腾了好半天,这才拉开门出去。
趁着他出门,我赶紧把头上的泡沫蛋清冲掉,衣服一扒,直接往澡盆里一埋。
温热的水带着湿润的蒸汽直扑面门,浑身毛孔都张开了一样放肆渴饮,那叫一个舒服。
把脸上身上黏黏糊糊的汗渍污泥全部洗干净,整个人和重获新生一样舒坦。除了斗气接起来的左腿不是很舒服之外,全身上下真是爽到要飞天一样。
在热水里泡了一会,直泡到有些呼吸不畅,我才站起身,靠坐在盆沿。
果然人还是要定期洗澡的,这么久没洗,好容易有一个机会洗澡,不只是身上放松,连紧绷着的神经都跟着歇下来,比睡了一觉还轻松一些。
浑身发热,脑门上已经渗出了汗珠,滴滴答答往下掉,掉在澡盆里,砸出一圈圈涟漪。我看着那些涟漪扩散,还有淡淡的水雾,以及泡澡后大脑充血的一丝眩晕,恍惚之间觉得眼前这一切似真非真,像是在梦里。
我抓起毛巾,准备出水。
正在这时,身后门大开,伴着竹一那欢脱的嗓门,“茗音,你还没好啊,是不是淹死……”
我慌忙中只来得及用毛巾盖住前胸,感觉到冷风嗖嗖刮过,心中感慨万千。
太他妈悬了,差一点就出盆了啊,不就被看光了!
我正飞速思考怎么应付这个局面,背后的门忽然关上,紧接着没了动静。
我小心翼翼地扭头回看,却没看到竹一。
出去了?突然闯进来,话说一半又钻回去了?怎么回事,这小疯子耍我呢?
不管怎么说,赶紧把衣服穿上!
收拾停当出门,竹一就站在门口。
我伸手撸头发上的水珠,装作不经意地问他,“你干什么推门又出去?”
竹一低着头,咳嗽一声,“茗音……那个……”
我心中暗想,我当时就露了一个背,他不至于这样就看出来我是女的吧?
要是真看出来了就麻烦了,怎么圆过去比较好?直接说我女扮男装是为了逃命?不行不行。可是,用别的说辞,连我自己都骗不过啊!
不料竹一根本没提这个,他支支吾吾半天,才终于说出来,“你身上,怎么那么多伤……”
嗐,白担心半天。
我干脆地回答,“之前被人陷害,中过剧毒,抢救回来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竹一大惊小怪,“剧毒?茗音,你……你好厉害,中剧毒还能活?”
我不是很情愿地回答,“是我认识一个大家族的人,她有很多仙丹秘药,她救了我。”
竹一感慨,“茗音你真是了不得,认识这么厉害的人。”
我们正没营养地聊着,那边的两个家丁过来提溜我们,“走吧走吧,少爷等急了。”紧接着就把我们往偏厅带。
进了偏厅,侍女掀帘子,我和竹一走进去,就看见昨晚上见的那个青年正在喝茶,看见我们进来,先是冷冷打量了几眼,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们两个,是几时盯上我们家小姐的?”
竹一莫名其妙地看我,我回他一个不知所谓的眼神,然后回答那个青年,“我原本是在城郊山上,因为遇到魔兽受伤……还不等我说完,那青年就一拍桌子,“扯这么多,直接说你几时遇到小玺的!”
竹一被吓得差点跳起来。我嘴角也跟着抽了一下,还是回答,“下山的时候,他们两个相邀,我才和他们同路。”一边回答一边心里吐槽,这是兄长还是亲爹,这问话架势和一个古板员外老爹审问勾引自己女儿的穷书生似的。
青年冷笑,“把自己推这么干净?一点担当都没有。”
我气得想笑,又不敢笑出声,只好憋着。
竹一等我回答完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回答,“我之前住在镇子外面,每天采药来镇子里卖,那天遇到花千玺,她说有人在抓她,求我帮帮她。我就带着她逃到山上去,然后碰到了茗音,才邀请他同路。”
竹一说了这么一大篇,那个花千玺的哥哥居然没有打断竹一。这是故意针对我?看我是残疾人好欺负吗?
花千玺兄长听完了竹一的话,冷笑说,“你们以为这么拙劣的谎能骗得了人?小玺她素来听话,哪里学来什么逃家的把戏,都是你们教唆的,把好好一个女儿教坏了!”
我说花大哥,你女儿,呸,你妹妹逃家关我们什么事,你带回来就带了,问话问了,我们也答了,你不信拉倒。这么叽叽歪歪,你哪里是爹,你简直是个妈。
我在心里疯狂吐槽,面上却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谨慎,此时此刻我尚有通缉在后,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实在躲不过去,老老实实低头认个错,和他们家老死不往来就是,可别傻了吧唧真的和他们硬干,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还没说什么,竹一先反应,“喂喂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教唆花千玺?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
我见花千玺兄长脸色越来越难看,于是装作站不稳要摔倒,把竹一扯住,“扶我一下。”
竹一连忙扶着我,“茗音!茗音你怎么了?”
我抓着他的手稳着身子,“腿,站不住了。”
竹一把我手绕过他的颈搭在他肩上,一手扶着我的腰,“没事没事,我撑着你。”
花千玺他哥又冷笑,“什么腌臜人物,真是难看。”
我也回以冷笑,“你们花家待客之道果然不同,实在无福消受。”
花千玺他哥回,“若是座上宾,自然厚待。可你们勾引小姐逃家,不将你们乱棍打死已经是恩宽!还敢顶嘴!老实交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打算对小玺如何!若胆敢存一分坏心思,就把你们心挖出来喂狗!”
我悄悄对竹一耳语,“不要和他纠缠了,脱身要紧。”
竹一赶紧压低声音,“你打算怎么办?”
花千玺他哥又一拍桌子,“嘀嘀咕咕什么?!快说!”
我按住左膝,装作直不起身的模样,深吸一口气,声音骤然提高八度,“你他娘的算是个什么东西敢跟爷我这么叫板!谁他妈稀罕你那黄瓜大闺女了!”
花千玺他哥被我突然的大吼震得后仰,张口就要还嘴,我立刻打断他,“小爷我倒了霉了碰上你们这一窝伙的强盗!碰瓷是吗?拿你那半老徐娘讹钱是吗?不就是要钱吗!小爷我给你们钱!”说完一挥手,随便从纳戒里抓出一大把珠宝,往桌上一拍,“拿去!拿了给你们那个嫁不出去的黄脸婆当嫁妆,指不定还有人愿意娶她!”
花千玺他哥脸都抽筋了,显然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套路,咬牙咬了半天,“你胡说八道什么……当我是什么人?为了你这点钱……”
“不够?”我又抓出一把,往桌上拍,“够了吗?”
花千玺他哥的脸越来越红,“你到底想……”
“不要钱?那斗技!黄阶中级,够不够!”我又把一个卷轴拍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