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掌柜就说,“兵不厌诈。更何况,茗音小友走的原本就是危险的路,自己不做打算,怪得谁来?”
我冷笑,“你还有理,就是因为个个都像你这么阴坏损,所以才个个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说着,我冲他挤咕眼,“累不累?”
方掌柜没接我的话,“小友莫要忘了,你的对手是什么人。”
我一摆手,“少废话。光天化日你大呼我名字还把我拉你家里,是想干什么?”
方掌柜不答反问,“那么小友如此大胆,单刀赴会,又是为何而来?”
我敲敲桌子,“你要的事我帮你办了,我要的答案你还没给我。”
方掌柜的眼神终于有点变化,虽然我不知道这变化是好还是不好。
“小友明知上当受骗,却仍然只身入敌营,就不怕我再次诓骗你,让你又一次落入陷阱么?”
我指着外面的大片大片抄家货,“你要办的事我给你办了,许家没了捏你的把柄。过两天你就搬家了,许家回过神来找你麻烦也鞭长莫及。我又与许家结下死仇,许家只求杀我而后快。如此情境之下,你还要骗我,你图什么?”
方掌柜听过我的话,居然笑了起来,边笑边捋须。
我可没心情和他冷笑热哈哈,一拍桌子,指着他鼻子骂,“少跟我来这套,我今天来就是要个结果!姓方的你说不说!”
方掌柜一瞬间收了笑,冷冷看着我,“求人要有求人的姿态。”
我一脚把桌子踢了,“求你*啊求!跟你做买卖变成了求人?”那桌子打了一个滚摔在地上,折了一条腿。桌上茶杯更是掀了一地,哗啦一声摔成一堆碎片。
方掌柜终于有点怒色,他慢慢站起身,俯视我,“茗音小友,如今你有几分依凭,能与我讲条件?”
我继续耍横,“那你有什么依凭,就敢摆这种脸子给我看?”
方掌柜冷笑一声,抬手一挥,一道劲风直往我肚子上打来。我没防着他出手这么快,匆忙直接只能两手交叠挡住。却不料这一手甚是厉害,我匆忙积攒的斗气如同摧枯拉朽一样崩溃,整个人直接被这股力道往后一掀,往后栽进了一个太师椅里,连带着椅子一同垮落,摔在地上。
这一下正好中在我的伤口上,疼得我差点一命归西,好不容易缓过来,额头上已经是冷汗涔涔。我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他,那个老奸巨猾的狐狸,该死的,他竟然他妈的是个斗灵!
方掌柜没有逼上前,还是站在原地,“茗音小友,谈判之前,要先估量彼此的筹码,我原以为你知道。”
我捂着伤口,倒吸凉气,心下感慨,接了这一下,肯定把伤口撕裂了,真是要了亲命。
好不容易吸够了气,我才勉强开口,“和你没什么……好谈的,直接动手,还少吃点亏。”
方掌柜愈发笑得得意,“若要如此,也必先有动手的资本才行。”
我挣扎着从木头片里爬出来,捂着伤口起身,“以你斗灵的实力,都不敢和许家正面抗衡,为什么?”
或许是意外我能报出他的斗气等级,方掌柜明显有点惊讶,听过后,敛了笑,慢慢收回手,背在背后,“茗音小友,许家比你想的还要可怕,和许家作对,没有足够的实力,死了都是个糊涂鬼。”
我捂着伤口笑,笑到伤口发痛,“我能从许家的机关弩包围圈闯出来,还会怕你吓唬?”
方掌柜眉头微皱,但很快又释然,“你既在我面前无还手之力,又何谈撼动许家。纵然现在你逃得一时,不过是许家未尽全力罢了。”
“所以你出卖了我,因为没有能力的人不值得合作?”我咬着牙笑。
方掌柜微笑不语。
看见这个笑我就一肚子火,我想都不想,一招水龙斩就打了过去。
方掌柜轻松地避开,从上至下一掌,压在我背上,将我拍到地面。
他出手分明轻飘飘的,可一巴掌下来,却好像有座山压在我身上一样,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四肢着地趴在地上,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有鸟叫一会有风吟。我微微抬头,好像看到头顶有海面,金碧辉煌。
一肚子火终于凉了下来。我终于认识到自己和许家,和这个方掌柜究竟有多大的差距。这种差距,真的不是我胡乱发脾气爆个小宇宙就能抹平的。如果我再不冷静下来,再继续意气用事,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我现在已经成了许家的敌人,没有必要再和方掌柜彻底翻脸,尤其是他现在并不打算杀我的时候。
正这么想着,手心忽然一阵刺痛,像里面有根针在扎。这疼痛并不强烈,但它的优先级好像凌驾于其他所有感觉之上。当它出现的时候,我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它拉过去了。
我翻过手掌来看,只见左手手心里有一片黑色的羽毛。那就是刺痛的根源。
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我中毒了?不,这看着更像是被人下咒了。
方掌柜也注意到了,他神情忽变,竟然蹲下身来,捏着我的手腕,仔细翻看。
他的脸上全是惊讶和深情,仿佛突然陷入回忆,盯着我手上的图案,目光深邃迷离,就好像一个……
老变态。
我被他看得全身起鸡皮疙瘩,生怕他一高兴把我手砍了留下来当纪念。
“羽灵印记……真的是羽灵印记。”他自言自语地念叨。
“什么东西,什么印记?”
方掌柜忽然长长叹了口气,“海云……一晃眼……已然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妈呀,这话更让我脊背发寒了。
我赶紧把手抽了回来,咯噔噔往外爬,护着自己的手,“你想说什么?这到底什么东西?你别摆那副样子,恶心死人的。”
然而方掌柜并没有发怒,甚至蹲在那里没有动。他的眼神有点空,不知道在看哪里。
过了好一会他才回神,慢慢站起身,“羽灵一族,世间少有。能遇到,已经是幸事,能与你结羽灵印记,定然信任你至极。这羽灵印记,羽灵一族一生只能结一次,结下印记,意味着从此往后,他将守护你,不计代价。不仅如此,印记还能让你与他彼此相连,苦乐互知。”
羽灵?什么羽灵?羽灵族?我从未见过这什么羽灵族啊?我也不记得是谁,什么时候给我结的这印记……等等……左手手心?
那不是地牢里竹一划我手留下的伤口吗?
什么玩意?
不对不对不对,冷静冷静……
竹一,竹一是羽灵族人,出于某个目的,和我结了羽灵印记。为什么?信任至极?
好似有一道雷从天上劈下来,瞬间一股通透感直逼头顶,如火山喷发,所有有关竹一的事都能连得上来了。
竹一……
突如其来一阵晕眩感,视野开始恍恍惚惚的,什么都看不清。我按着头,以为是伤口恶化,或者失血过多。但这种眩晕只有一两秒,又没有其他的疼痛,说不上来是什么缘故。
方掌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看来,与你结羽灵印记的那个孩子,遇到了危险。”
晕眩的感觉过后,手心的刺痛又一次明显起来,我支撑着站起身,抬头看他,“什么意思?危险?”
方掌柜一改刚才那副道貌岸然的姿态,神情有些落寞,不那么有精神了,像被人抽了脊骨,又像被人拿走了魂。
“羽灵印记连接的两个人,能够感应到对方的状态。想来他遇上了危境,或者受了伤,你才会有此反应。”
“竹一他……”我看向手心的那个黑色羽毛印记,莫名的恐惧袭来,不由得浑身发抖。
竹一有危险,许家对他下手了!
我不顾身上的伤,拔腿就要往门口跑,却被人一把拉住。我慌慌张张地回头,看到是方掌柜拉着我,我登时惊怒,“你干什么!放开我!我要去救竹一!”
方掌柜不但没有放手,反而疾步拉着我往后院走。我不明就里,也不敢挣扎,只能看他想干什么。没想到,他居然把我带到后院的一个角门,伸手推开门,回头对我说,“从这里出去,是许家后街。”
我不自觉抖了一下,盯着他眼睛发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掌柜没有解释,只催促我,“快去吧。”说着把我往门外就推。
“喂!”我还来不及回头,他就要关上门。我正想要扑过去把门撑住,他忽然又停了动作,隔着门对我说话。
“千佛塔。”
“你说什么?”我一怔。
“许家的一切,都在千佛塔。”
话落,那道门便哗啦一声,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