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拉着我的手往他们那边跑,费力地从陡坡爬上去。我身上带着伤,爬这个陡坡都掉了我半条命。那个男的搭把手帮了我们一把,才没让我一不小心滑下去。
白裙女子对我款款行了个礼,开口吐出标准的大陆话,“小女子名叫纳兰漱玉,见过公子。”
纳兰漱玉?该不会是什么纳兰什么然的亲戚吧?我在心里怀疑,一面打量一面还礼,“在下茗音,是常乐的朋友。”
常乐上去抓住那姑娘的手,“再见到你我真的好高兴!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常乐这么一举动,我隐约感觉到纳兰漱玉背后的人浑身绷紧,好似一把要出鞘的刀一样。我登时心跳停了一拍,刚想要伸手把常乐抓回来,那个姑娘先发话了。
纳兰漱玉粉面微红,想要把手抽出来,“常公子,漱玉真的未曾见过您,请您莫要这样。”
听她这么说,那就是不认识常乐了,那常乐怎么还这么兴奋?而且他居然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虽然收了手,还是不放弃的样子,“没关系,你只是暂时忘了,我相信你一定会想起来的。”好在他俩放开以后,背后那个黑衣人也放松下来。
纳兰漱玉摇了摇头,“两位公子,此处不是谈话之地,还是先随漱玉回组里吧。”
“组?”我抓住了一个关键字,“你是□□的人?”
纳兰漱玉微微一惊,“公子知道□□吗?”然后回答,“公子且随我们来,我慢慢说与你们听。”
我看了一眼旁边那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默默跟在这个姑娘身后,看上去好像是她的随从一样。
我们在这个白衣姑娘的带领下回到了琦玉城,城里好似没什么变化,那些黑衣人看到我们也当做没看见似的,让我有点拿不准现在自己的处境了。总之肯定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身份。
纳兰漱玉带我们进了一栋大屋子,正门上的牌匾写着火狐组。之前大狸说过,这些叫“组”的都是□□,少沾惹比较好。我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也不至于走到哪里都是老鼠窝吧?怎么到了东瀛之后就没见过几个正大光明做事的。
纳兰漱玉领我们直接进了正殿。正殿很大,少说也有一百多平米,两排站着的都是黑衣人,提着刀规规矩矩的。最里面只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一头火红色的头发乱七八糟,衣服穿得邋里邋遢,但是其他人都很恭敬的样子。我和常乐进来之后,立刻被拦下,纳兰漱玉径直往里走,黑衣人跟在她身后。
小伙子正在捉骰子,扭头看到纳兰漱玉,立刻跳起来,“回来啦,我的堕天使小姐!”他开口居然是纯正的大陆话,把我和常乐都吓了一跳。
纳兰漱玉有些害羞地答应,“龙酱,我今天遇到两个朋友,所以带他们回来了。”
小少爷打量我们一眼,大模大样一挥手,“没事,你的朋友就是火狐组的朋友。”然后叫上来一个黑衣人,又转用东瀛话和他说了几句,然后对我们说,“你们就在火狐组待着,不要紧的。”
我惊异于这位小少爷的大大咧咧,忍不住问,“请问这位,怎么称呼?”
小少爷拍拍胸脯,“嗨!少爷我就是这火狐组的未来组长,火狐龙稚。”然后他一把拉过纳兰漱玉,“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哟。”
常乐一下呆住了,“未,未婚妻?”
纳兰漱玉微微红了脸,袖手掩口,“我们,下个月要成亲了。”
常乐脸上全是失落,“那,那真是恭喜你了,小……漱玉。”
小少爷立刻呵他,“漱玉也是你能叫的!要喊纳兰姑娘!”他转头一想又说,“叫未来组长夫人也可以。”
我想着赶紧打断这个不太友好的话题,于是插话说,“我叫茗音,这位是常乐。”
小少爷压根心不在焉,好像完全没听见似的,“嗯嗯好。”
这时候,背后忽然齐声喊了一句什么锅什么马,声音震天,惊得我们都回头看,就见一群黑衣人拥着一个首领走进来,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光头上一道长疤,严肃沉稳,不怒自威。
纳兰漱玉赶忙行礼,“组长大人。”
那小少爷却偷偷撇了一下嘴,装模作样地弯腰,“父亲大人。”
中年男人扫了我们一眼,“龙稚,这几个是什么人?”
小少爷立刻瞪起眼睛,“是我的朋友,我让他们来住几天,怎么啦?”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纳兰漱玉,她忙行了个礼,“组长大人见谅,这是我回来的路上遇到的朋友,他们本来是大陆人,却流落到东瀛来,我实在,实在不忍心……”说着就拿出帕子来拭泪。
小少爷连忙拉住她,“玉酱你别哭啊!”
中年男人没再说什么,直接走向正席上坐了,“龙稚,你带他们去安置。”
小少爷正安慰到一半,气哼哼答应了,然后转头招呼我们,“快走吧。”又拉上纳兰漱玉的手,“这几天你辛苦了,快去歇息一下。”然后就往前走。常乐闷闷不乐地跟在后面。
我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常乐大约是喜欢这个纳兰漱玉,纳兰漱玉却要和小少爷成婚,希望别出什么乱子才好。看常乐的样子,他们应该很早就认识,至少是在他来东瀛之前,现在恰好在东瀛相遇。可是这个女的却又不认识他,是真的不认识还是假装的?这么混乱的局面,如果这个纳兰漱玉能安分点倒也罢了,但是准□□未来组长夫人,能安分到哪里去?
当初花千玺也是左右摇摆,才会把……只是可怜了竹一。如今常乐,纳兰漱玉,还有火狐组的小少爷,和他们三个关系差不多,常乐未必有竹一那么聪明,小少爷看起来也不像是有智谋的,变数应该都在纳兰漱玉身上。置身这种乱局并非我所长,搞不好陷进去又是一个烂摊子,要不要找机会脱身去港口呢?
我一边犹豫着,火狐组的龙稚少爷已经把我们带到了客房,说,“你们两个就住这里吧。有事情就告诉我,本少爷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然后他招手身后的黑衣人,“他叫禾苦,会说大陆话,有事就找他。”他转头又叫了几个人,用东瀛话吩咐了什么,反正我听不懂。
吩咐完下人,他说,“现在还早,你们要不要出去逛逛?本少爷带路。”
纳兰漱玉连忙止住他,“龙酱,我们才回来,还是先休息一下吧。他们一定也累坏了。”
小少爷立刻点头如捣蒜,“你说得对,都听你的。这样,我们去偏厅喝茶吧,正好你们也歇会。”最后一句他冲着我和常乐。
我没什么意见,常乐一直低着头,听他发问就抬起来点了一下。于是我们去了偏厅。
侍女们在桌旁铺了坐垫,小少爷随随便便地坐下,又叫我们也坐。纳兰漱玉没有这么随意,规规矩矩地跪坐在垫子上。我不敢放肆,就学着她的样子在坐垫上坐下,感觉屁股压得脚踝不是很舒服,但出于礼貌,还是忍了。常乐也不习惯这种坐法,不知是心情低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小少爷亲自给我们斟茶,说这是好茶叶,一定要我们尝尝。我拿起杯品了一口,茶水很烫,我也没尝出味道,就放下了。常乐心不在焉,大约喝了一大口,被烫得呜哇叫,很没有形象地吐了出来。
纳兰漱玉噗嗤一笑,把毛巾递给他让他擦擦。常乐接过来,闷闷地擦嘴。
还好龙稚没有介意,还打圆场,“干嘛喝这么急?茶多着呢,没人跟你抢。”
我趁便插话进来问纳兰漱玉,“听常乐说,少夫人和常乐在大陆是旧识?为什么却又说不认识他?”
常乐听到我这么问,就盯着纳兰漱玉看,似乎他也很想知道答案。不料纳兰漱玉还没发话,小少爷先跳起来了,“她怎么会认识这个家伙?肯定是你小子认错人了!”
常乐急忙辩解,“我真的没有认错!她肯定就是小玉!”
小少爷一拍桌子,连茶杯都要一起震飞,“不许这么叫她!再无礼我就揍你!”
常乐吓得一哆嗦,不敢说话了。
纳兰漱玉出来打圆场,“我想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了。”又按住小少爷,“龙酱不要生气,我跟他们解释一下。”小少爷一看到她就满脸堆笑,“好好好,你快和他们说清楚。要是老头子知道你和别人不干不净,肯定要生你的气!”
我心说这小少爷也太不会说话了,不过□□里面能教出来什么人,这小子又是个刺头性格,于是忍住没有吐这个槽。
纳兰漱玉就对我和常乐讲起了故事,“我和龙酱的相遇,是在东瀛。那时候我被人绑着,不知道要到哪里去,”说着她眼圈一红,拿出手帕又开始擦眼泪,“我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她顿了一下,语调忽然高兴起来,“可是这个时候,我听到有人说,‘你们放开她!’”
小少爷非常自傲地一拍胸脯,“就是本少爷我啦!我和玉酱的相遇,简直是神命注定的姻缘!”
纳兰漱玉噗呲一笑,“龙酱那时候正好路过,于是救了我。我很感激他,也很喜欢可爱的龙酱,所以才答应要嫁给他。”
常乐的表情很古怪,三分担忧混着三分失落,又搅进去四分不知道是嫉妒还是愤恨,活像一个鬼脸饼干加工厂的模具。
我追问纳兰漱玉的故事,“那你怎么会出现在东瀛,被人绑着?你是怎么到东瀛的?你在大陆的时候是做什么的?”
不料纳兰漱玉竟然摇头,“我不知道。”
我和常乐听到这话都呆了。旁边小少爷替她解释,“玉酱是失忆啦!你们不要逼她,她告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被放在船上,送到东瀛来啦!之前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道!”
“失忆?”我皱着眉。
纳兰漱玉点点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一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在黑漆漆的地方,被绑着动不了。后来忽然亮起来,我发现我在船舱里,几个不认识的人把我抬下来,又要送到别的地方……我真的害怕极了……”说着她眼圈一红又要哭。
常乐实在忍不住,直起身满眼冒精光,“我就知道,小玉你肯定不会不认识我的!只是发生意外了而已,你一定会想起来的!”
还没说完那个□□小少爷腾地起身就揪住常乐的衣领,“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许这么叫她!”
常乐被揪着衣领,手脚都在哆嗦,脸色也变得煞白,刚刚还精神抖擞的,一下子又成了霜打的茄子。
我看纳兰漱玉有劝架的意思,又尴尬于身份不敢说话,只好自己硬着头皮上前,“那个……少爷,这家伙要杀要剐都行,但是不要当着女孩子的面吧,你也不怕吓着她。”
小少爷回头看了一眼纳兰漱玉,对着常乐轻蔑地“嗤”了一声,放开他,重新坐下,“看在玉酱的份,本少爷不收拾你,但是你记着,她是本少爷的未婚妻!你不能喊她名字!”
常乐哆哆嗦嗦地点头,蔫了吧唧像根咸菜。
我几乎是用拖的把常乐拖回了我们的房间,他整个人缩成一团,走路都使不上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