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我还没有弄清楚现状，就感觉到风压极速逼近。我下意识看向危机逼来的方向，却只看到白色的幕帘揭开，底下是一片模糊的暗红。通向不可见底的深渊。

下一刻，眼前一黑。剧烈的疼痛伴随着咔嚓一声从右腿的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四面八方的压迫，湿腻坚硬的墙壁把我整个人夹在中间，好像要挤成面条。这种压迫迅速钳制住我的胸腔，使我无法呼吸，但它还在继续施压。

“咔嚓！”

这次是右肩，连带着锁骨。剧痛一瞬间就让我失去了思考的力气，紧接着整条右臂都失去控制。

完全动不了……

要被挤死了！

这是我脑袋里唯一剩下的话。

视野忽然开阔，像头顶的盖子被揭开。

裹挟着我的坚硬管道被一双手撕裂，它揪着我的后衣领把我拎出来，揽着我在空中飞翔一般坠落。

很快我们就落回了地面，它把我放在地上，一双黑底金瞳在我的视野中奕奕放光，低沉的声音半是玩笑半是严肃。

“死了吗？”

“还……没……”

我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但胸腔疼得厉害，稍微用力大一点呼吸，都会疼得喘不上气。

右肩和右小腿的疼痛未减，不用查看也知道骨折了。好在我很熟悉骨折之后应该怎样应急处理。我迅速调用斗气，在断骨的地方做了一个简单的斗气支架，把断裂的骨头暂时固定。这样子虽然不能用力，但是可以恢复对手脚的控制。

然而我刚刚让自己提起一点劲，就从远方传来了震天的吼叫，吼得我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躺在地上都觉得自己要往下坠。那吼声听上去格外愤怒，似乎是因为没能成功吃下我，才发出了怒吼。

我挨过被这声怒吼震得发晕的恶心感，用左肩支撑自己坐起来，就见茨木童子守在我身边，面色有点凝重。

“谢谢……又被你救了。”我说。

他顾自看向远处，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还没出来，先盯上你。狡猾的家伙。”

我沿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个被蓝光压住的东西，此刻已经探出来了大半，我才终于能看到这是什么。

那是一张巨大的面具。面具背后是一团黑色的东西，不知道是它的身体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从那黑色的东西上长出了不知道多少条黑色的蛇，那些黑蛇在空气中舞动，勉强能够看清的是，那些蛇头上也长着人的脸。

刚才咬住我要把我吞下去的，就是这些人面蛇。

“这……是面具大王……业原火？”我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但肯定非常精彩。

那些人面蛇又一次注意到了我，于是飞速向着这边冲过来。

我下意识去摸手上的戒指，摸完才意识到我已经没有了审判和裁决。正当我以为又要被人面蛇叼走一次，紫黑色的火焰挡在了我面前。

巨大的鬼爪将第一个冲过来的人面蛇抓成了碎片，又把第二条蛇沿着嘴撕成了两半。紫黑色的鬼火附着在人面蛇身上，它在炙烤和剧痛中蜷缩扭动。

“为什么，要冲着我来？”我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退缩回去的人面蛇。

“说过的吧，你是很好的食物。”茨木童子冷笑着回答。

“食物？为什么？我很特别吗？吃了我会怎么样？”

鬼手又一次撕碎一条人面蛇，茨木童子不耐烦地回答，“吃掉你，能得百人之力。”

百人之力，意思是说，吃了我等于吃掉一百个人？我是这么有营养的东西？

此刻双刀不在身边，我没有任何办法对付眼前这个东西，但是如果要减小伤亡，以我为诱饵反而是不错的选择。我要先找到源东平，和他商量对策。

想到这，我立刻动身要往神社的方向跑，却被一把按住。

“你现在，随时会被吃掉，不要乱跑。”

我扭头回看他，“我要去找源东平。我现在对付不了这个东西，只有问他还有什么办法。”

茨木童子黑底金瞳冷冷地看着我，里面一丝感情也没有，“你过不去。”

我怔住了。

对啊，我现在等同于残废，离神社至少二三里，还被那个怪物盯着，想要一个人跑去神社，是不可能的。

可是我必须和源东平汇合，我必须要知道怎么对付这个大家伙。

“他们在准备封印，在那之前，你不要被吃掉。”茨木童子提醒我。

源东平说阴阳师们正在准备封印，要重新封住这个怪物。可是，从现在这个状况看，封印仪式怎么看也不像是在顺利进行的样子。

突然，本来在空中妖娆舞动的人面蛇全部收了回去。因为收回了这些蛇，那个被蓝光困住的巨大面具似乎又膨胀了一些。

茨木童子忽然说了声“糟糕”，然后挡在了我面前。

下一刻，强到要把我整个人掀起来的风压扑面而来。

挡在我身前的茨木童子飞快张开了一个妖力护盾，将我护在他身后。多亏他的庇护，我才没有一瞬间被巨大的狂风吹飞。

但是我周围的树林纷纷遭殃，齐刷刷朝逆着风眼的方向倒下去。

在这股风压面前，别说是支撑，我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这个时候顾不上脸面了，我用还能使劲的左手抱住他的腰，借着他的力气稳住自己。

很快风压就停了，我这才能睁眼，一睁眼就吓得脑袋一片空白。

半空中，一个巨大的白色面具漂浮着，它明明是一张笑脸的面具，但阴森可怕得让人寒毛直竖。它用红色在两靥眉心和嘴唇上画着奇怪的妆，看上去就像表演者才会佩戴的面具。在它的背后是不断鼓动的黑色的东西，一时间我甚至分辨不出来到底哪个才是它的本体。

“它挣脱了。”茨木童子低沉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开始飞速地思考对策。

怎么办，神社那边肯定出了大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组织起封印，

我现在右肩和锁骨断了，右手残废到指头都动不了，右小腿骨折，走路都吃力。胸骨也有几根折了，稍稍大力呼吸就疼得我打颤。

就算裁决和审判在手，我也翻不了盘。何况它们被我丢进了海里。我还有什么凭借能站在这个战场上？

我是斗师，我有斗师级别的斗气存储量，足够我释放三次全力的水龙斩。但是水龙斩对这玩意有用吗？就算有用，我能造成有效伤害吗？单单应付人面蛇就能让我直接濒死出局。

还不等我继续想，那个怪物已经飞速凝聚了好几条人面蛇，直接朝着我扑过来。

淦！明明我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一定要吃掉我？

“罗生门！”茨木童子大喝一声，将自己的鬼手砸向地面，立刻从他脚下向前裂开一条地缝，紫黑色妖力立刻化作鬼手从地面涌出，将扑上来的人面蛇抓了个粉碎。

“喂，茨木！你能对付这个怪物吗？”看到眼前这一幕，我想都没想就冲口而出。

“谁是茨木！”他回身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只能让你别死掉。这家伙不一般。”

“那你有办法对付它吗？”我急忙问。

“没有！”他答得很干脆。

“萧红大人！”玉悠的声音像是从天外传过来。我看向声音的方向，玉悠和两个阴阳师正在往我这里跑，但是他们突然停下了脚步。

一个阴阳师惊慌失措地大叫了一长串东瀛话，什么多多哪哪我也听不懂。

玉悠也被吓到了，脸色惨白说不出话。

我想赶紧跑过去，却忘了自己腿上有伤，差点扑在地上，好歹没有真摔下去，一瘸一拐走到玉悠面前，“你怎么找到这的？源东平他们那边怎么样？封印失败了吗？”

玉悠抓住我的手，“那是茨木童子啊！萧红大人赶快到我们这边来！”

我还来不及说话，那个半空中的面具大王张开嘴，又一次发出吼叫。这次的吼叫声带着风压，还没临身就感觉要被狂风吹飞。两个阴阳师迅速反应，他们张开护盾护住了我们。可惜那个护盾质量不怎么样，在声波的冲击下啪的一声就碎了。水货归水货，起码让我和玉悠没有被狂风卷走。

但紧跟着又是几条人面蛇扑过来，两个阴阳师都吓蒙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还是茨木童子反应快，挡在我们面前，抬手就是一拳，正面打中一条人面蛇，顿时整张脸都凹了进去。

两个阴阳师到现在还没回过神，玉悠急忙推他们，这俩人才慌慌张张开始施展法术，两个人合力好歹用法术拦住了一条人面蛇，然后又释放了一个蓝色的光球，打在那个人面蛇脸上。人面蛇被这一招打得往后一仰，但马上又要撞过来。

眼见他二人拦不住，我也只能加入战局，强行用还能运力的左手使出水龙斩，水龙和蓝色光芒一起撞在那个人面蛇脸上，总算是把它打了个鼻青脸肿，还掉了几颗牙。它不甘地吼叫了一声，慢慢缩了回去，放弃了进攻。

这时候我看向旁边的茨木童子，他早就弄死了另外几条蛇，满脸写着“弱者”地看着我们。

我低下头叹了口气，回身拉住玉悠，“别管茨木童子了。先告诉我这个业原火要怎么办？”我一时情急，忘记了他们没有告诉过我业原火这个名字。好在玉悠和两个阴阳师也没反应过来，刚才那个被茨木童子吓得大叫的开口说了什么。玉悠帮我充当翻译，“我们是从城门那边过来的，这些蛇怪攻击我们，吃掉了很多人，还有人受伤了。刚刚那样的震动，让神社也被破坏掉了，我们还没有去神社查看，所以没有办法告诉你，十分抱歉。”

我抓住玉悠的手，“你们能带我到神社去吗？这个大怪物盯上我了，一直想要吃掉我。只要我还在，它大概不会胡乱攻击。”

玉悠被我吓呆了，还没说一句完整的话，又一条人面蛇冲了过来，被茨木童子一巴掌拍碎。他斜睨了一眼旁边两个阴阳师，说，“他们倒是可以拖着你，我能腾出手来对付这些蛇。”

玉悠的脸色从煞白变成了不可思议，“萧红大人……请原谅我冒昧，他是在保护你吗？”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马上反应过来，“等会再跟你解释。总之既然来了，你扶着我去神社。我右腿断了走不了路。”

玉悠虽然还是一脸懵，但他点了一下头，对旁边两个阴阳师说了几句东瀛话。两个阴阳师面面相觑，陷入了沉思。

这时候，神社那边又一次亮起了蓝色光芒，虽然比之前微弱，但还是引起了那个面具的注意。它的蛇头不再瞄准我，分出去一部分盯住了神社的方向，开始发动攻击。

“吼！”

又是一声震天吼，吼得脚下的大地都瑟瑟发抖。我本来就站不稳，被这一下震得要往地上扑，好在玉悠扶住了我。

“答灭答！”一个阴阳师忽然高声叫起来，然后叽哩哇啦说了一大堆话。

玉悠面露难色，看向我，“萧红大人，两位阴阳师大人不信任你和茨木童子。他们说你在不被告知的情况下，竟然说出了业原火的名字，如果带着你和茨木童子到神社去，不能够保证你们一定会站在我们的立场。”

不信任，麻烦了啊。也是，毕竟对人类来说，妖怪都是像旁边那个大面具一样可怕的玩意。更何况源氏之前还和茨木童子有过节。至于我这个和茨木童子在一起的人，就更像是个二五仔了。

“那要不然这样，我在这里的话，它要么攻击我，要么攻击神社，你们赶快去神社报信，然后告诉我接下来要怎么办。”我飞快地转动脑筋，想出一个没那么效率但是折衷的办法。

玉悠把我的话翻译给那两个阴阳师。他们虽然还在犹豫，但最终答应了，和玉悠说了什么，就准备和他一起离开。

我也跟着放下心。

就在这时候，其中一个阴阳师忽然大喝一声“洗奴”，我还未看清，就被刺眼的蓝光迷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