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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一百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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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儿!”我扑过去抱住她。

唐小冬笑得腼腆,但也回抱着我。

许久我才放开她,问,“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回去了?”

唐小冬握着我的手,“萧薰儿给我写信,说你生日快到了,我就过来了,来看看你。”说着还从袖子里拿出几个小药瓶,“家里太忙了,也没有多好的东西,我最近学了炼药术,这是我炼制的一些还真丹和白露丸,带过来给你。”

我开心地收起来,“谢谢你!你还去学了炼药,那要多辛苦啊!”

唐小冬笑得有点扭捏,“没有那么辛苦,家里人知道我有学习炼药的天赋,也都很支持。”

萧薰儿萧玉也很惊讶,萧玉直接捏她的脸,“真没看出来呀,你居然还是炼药师!这下可不得了了!”唐小冬忙告饶。

萧媚赶紧拉住她,“萧玉表姐,可别逗她了,人家现在可是炼药师,很尊贵的!”

大家一起笑起来。

萧薰儿带着我们一起出了门,到了黑角域的珍宝街,看了不少珠宝首饰和仙品丹药。中午点了一桌好菜,大家大吃一顿,又到戏彩坊里看戏看到傍晚。

这出戏不知叫什么,一个少年在台上蹦蹦跳跳,演一个独自离开家乡寻找失踪了的父亲的孤苦孩子。但他太过天真单纯,不知道世上有坏人,结果遭遇毒手,身受重伤。一个正义的侠客查到这桩冤情,决心为他报仇,少年在侠客的帮助下,终于抓住了凶手,也找到了父亲。

看到这个少年时,我心里有一丝不安。

这个故事本不应该有这么好的结局。

不如说,我的生活本不应该如此温馨。

回来的路上,萧媚和萧玉兴致勃勃地讨论刚才的戏里精彩的剧情,叽叽喳喳了一路。萧媚说那个演戏的小男生看着特别活泼可爱,而且身法很好,在舞台上很灵动。

萧薰儿一语道破天机,“那是羽人一族。我也甚少见过,听说他们一族天生身轻如燕,修炼以后可以化为玄凤。”

萧媚萧玉啧啧称奇。

正走着,我注意到道路旁边,人流以外,站着一个影子。

我停下脚步,扭头去看,是一个男青年。

黑发,黑衣,站姿笔挺,远离尘烟,像独立于人世间的一支竹节。

他微微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他沉默着立在人群之外,像是河流边的一块礁石。

他是谁?是我认识的人吗?

唐小冬过来拉我的手,才发现萧薰儿她们已经走出去好长一段路,我赶紧跟上。

看到萧薰儿她们三个站在前面,等着我们追上来,那种错位的感觉越发隆重,像黑影在身后追逐,逐渐吞噬阳光。

我问自己,每个人都像这样友善地对待我,没有不公和戕害,所有人都可以幸福,不是一件好事吗?

回到宿舍,萧薰儿让我和唐小冬一起聊会天,我们很久没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唐小冬拉着我回到她的房间,两个人挤坐在一张床上,她兴奋又不免害羞地提起自己家里的事情,还给我展示她第一次炼制丹药失败的“作品”。

我往窗外看,夜幕已经降临,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风吹过黑色的树林,没有影子的月光照不亮这个角落。

但我知道有个人在黑暗里,他一定在那里。

他在看的不是别人,是我。

一群人涌过来,站满了整座荒原。这些人没有面目,也不知姓名,他们是突然出现的。

他们将我和那个黑影隔开了,开始发出奇怪的声音,开始指责那个影子。他们的话语混乱,没有逻辑,但是努力地发出声音去驱赶他。

这一幕,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捂住了头。

唐小冬关切地问,“怎么了?”

我打断了唐小冬的话,问她,“冬儿,我喜欢过一个人,你记得他的名字吗?”

唐小冬困惑地摇头,“你喜欢过别人吗?我一直都不知道……”

“你知道的……因为他走的那天你也在,他比赛的时间是你告诉我的。”

错位的记忆浮现,那糟糕的现实和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重叠在一起,变得越发荒诞。

“冬儿,我记得,你早就不在了。”我的声音有些嘶哑。

唐小冬合上了口,她看着我,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我知道这里是幻象,是别人制造的也好,是我自己制造的也罢,我不敢说破。无论你是我的记忆,还是别人制造的影子,我都很怀念。一旦梦醒过来,就连现在这样和你说话的机会也没有了。”

唐小冬沉默了很久,说,“萧红,你可以一直呆在这里,也没有关系。”

“是,就算现实再糟糕,也和现在的我无关。现在,那个糟糕的现实,那个我认识的你们都已经不在了的现实才是梦。但梦就是脆弱的,一旦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就会醒过来。”我说着,伸出手,抱住面前这个虚假的影子,即使知道她只是影子,还是能从她身上感觉到温暖,就像是天使一样,“冬儿,谢谢你,能够梦到你,和你像这样说话,我很开心,我从不后悔认识你。”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回抱住我,就像我们刚刚见面时一样。

梦的感觉逐渐远去,更像是我被强迫着从这个世界里分离。

温暖在我手心里消失,梦里的一切如雪花飞散,面前那个熟悉的面孔也逐渐模糊到看不清。

我再次睁开眼,满脸都是未干的泪痕。我仍然在神殿,在我自己的房间,在床上躺着,像一具水晶棺材里的尸体。

梦里的温柔没有完全离去,我仍怀着些微的眷恋。如果过往遇到的人们,就像梦里那样幸福,从来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没有你死我活,我又如何会走到这一步呢?

我并不后悔认识他们,因为他们是善良的人。可我却无法原谅他们的死亡,这死亡是不公正的,是被恶毒地诅咒的。

我曾经听说过一个词,沉静的愤怒。过去的我并不理解,愤怒理应像火山爆发,理应把理智燃烧,绝不会是安静的沉默的。但我现在忽然有那么一丁点理解了。

此时,敲门声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英鸾,神找你。”

我起身下床,向神殿走去。

焱仙站在我身后,因我没有回他的话而不知所措。

神殿的大门敞开着,祂在里面等我。

“我原意让你和小龙借出行机会走得近一些,可你完全没有和他们有缓和。他们两个在这里很久了,我了解他们。你要是对他们有不满,单独说与我也可。”

“我没有不满。”我说。

神笑了,是一种明知道我在撒谎但不点破我的笑。

“英鸾,你是一个特殊的人。这是一个由欲望构成的世界。所有的一切归根到底都是欲望。越是纯粹、强烈的欲望,越能生出更强的人。唯独你是个例外,无论如何逼迫,都无法催生出你半点的欲望。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求,还是你所求的东西,早已经超出我能给予的范围?”

我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是真的不明白,还是不愿意说。”祂带着和善慈爱的笑,语调却透出冷意。

我回答,“我并非无欲无求,我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是活着,只要能活下去,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说我没有欲望,我不明白。”

“若是普通人,譬如那个叫萧炎的小子,只要传递给他一丁点消息,何处适宜修炼,何处有宝物,何人伤了他的亲人朋友,他便如我所愿的那样主动前往。可你,实在是太难推动了。只是活着根本不能算作欲望,你不会为了活下去就按我的命令行事。”

“我也曾因为萧家有难就赶回去营救,为了缓解源东君的病情奔走卖命,我的作为难道与萧炎不同吗?”

神摇头否认,“你和萧炎不一样。为了推动你,我额外花费了不少心思。”

“什么意思?”

“你太不主动,宁愿维持着现状不去做任何改变,甚至因为你太清楚地意识到力量的差距,你不会选择反击,而是放弃求生。这样下去你根本走不到我面前。我封锁了一些信息,避免你提早知道你周围那些人的秘密。赐给你双刀,又安排焱仙去引导你。为了引你来神殿,我可是把能用的手段都用了。”

“你在说什么?唐小冬的死,汝兰陵和源东君的死,萧薰儿与我决裂……是你故意的?”

“我的确希望事情如此发展,否则你还停留在原地。现在你能够站在我面前,知道常人不知道的事,掌握他们一辈子也握不住的力量。你已经超过了所有的人。”

“我只看到你在玩弄人类,玩弄我们。”

“我只是在选择。就像你们人类会豢养你们认为好看的、强大的奇珍异兽,逼迫它们繁衍,生下更优秀的后代一样。为了让你们自觉地寻求优质配偶,生下更合我意愿的后代,我对你们的生存环境作出了些微的调整。你们从无数年的自然淘汰中被保护出来,掌握了繁衍到巅峰的斗气体系,拥有其他种族无可比拟的修炼速度,只要肯投入修炼,就一定能毫无阻碍地在这个大陆上生存。如此优渥的生存环境,就是我对人类的恩赐。”

恩赐。

“你们豢养猪牛羊也是如此。它们没有天敌威胁,不担心食粮,在自然环境中受到人类的强大保护。作为代价,不过是平安成年,并被送上你们的餐桌。你觉得我的做法对不起人类,可你们坐在圆桌边吃下他们的尸体时,从来没有露出悲伤。”

“我们坐上餐桌,只是为了活下去。而你高高在上,你不是为了活命。”我反驳。

“英鸾,你弄混了。活着只是你自己的愿望,不是其他人的,更不是我。我选择了你们,给你们更高的成就,让你们中有欲望的个体更加容易走上他们心中渴望的巅峰,彼此之间相互成就,从未有任何人提出过不满。”

“不是没有人不满,而是你从来没有听。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我很痛苦,你认为我的感受很重要吗?”

“你的质疑没有道理。无论所求为何,只要与事实发展相违背,实现它的代价必然是你们眼中不相匹配的付出。只不过你天真地幻想这代价毫无必要,甚至故意看不见。如果连这样理所当然的道理,都被你视作痛苦,并心生怨恨,那么怀有愿望本身就是错误。”

“你无法回答对吗?你无法否认你就是在玩弄人类。你利用人的欲望,建立一套漏洞百出的斗气系统,把这种玩弄转嫁成人与人的自相残杀。”我说。

“你既然出身人类,就用你的脑子替人类想想。如果没有斗气,凭你们人类在魔兽环伺的大陆上自生自灭,只能龟缩于洞穴里不见天日,即使是你也做不到站在这里与我对话。你如此否定我创立的规则,却不知道斗气对于你们人类而言有多重要。你们从诞生伊始,还未产生文明先有斗气修炼,你们引以为傲的文化、权力、种族自信,都建立在完善的斗气修炼基础之上。如果现在,我剥夺你们的斗气,人类世界会立刻崩溃,浩浩汤汤的文明顷刻被其他魔兽撕裂吞并。我所做的从来没有超出人类能够接受的范围,应该被纠正的是你构想出来的、不存在的幻梦。”

我不再说话了。

祂恢复了温和的笑,“原来你的愿望是想要改变我所创造的规则,你并非无欲无求,而是你的欲望已经大到不切实际。难怪你如此与众不同,也根本不为我设置的诱饵所动。不枉费我花了如此之多的精力来引导你,你确实有这样的价值。”

我不否认也不回应。

我不需要跟着祂的思路走。祂并不是要和我讨论那套荒谬可笑的东西到底是对是错,只是为了打消我的异心,放弃自己坚持的东西,让我更加臣服更加死心塌地。

没有用,不会有用。

我已经明白,我亲眼见过的一切并没有错。有人痛苦,有人沉沦,有人得意,有人飞升。那些都不重要,那些是人自己的选择。

真正应该被纠正的,是坐在我面前,滔滔不绝讲着歪理,把奴役玩弄人类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的家伙。

我在后殿的栏杆上坐着。目光穿过云海,这里可以看到人间。

那是我曾经生活的地方,在那里我认识了很多人。人间万里繁华,灯火阑珊,地里有人烟,水里有星河,但都与我无关。

我并不憎恨这种无关,可当我伸出手,真的触摸到这层将我与世隔绝的无形墙壁时,还是感觉到身体被抽干成了空气。

我很迷茫。

无数次我曾经面对过这种迷茫,当我因为斗气等级不足即将被赶出萧家时,当我看着源东君唐小冬离我而去时,当我逃出迦南学院面对广阔的山河却不知道哪里是容身之地时,当我直面九幽谷中已经沉寂地生活在这里几千几万年的十七族时,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

我救不了我想保护的人,我总是在面对着危局时感觉到深重的无能为力。

我该怎么做?

背后传来脚步声,沉稳有力。我回头看,居然是黑阎龙。

他走过来,站在我身后不远处。

“你还在生气?”

我有点诧异于他的关心。他从来不主动向我搭话,更不会管我和他们关系处得好不好。

“没有。”我回答。

“你心里充满了愤怒。”黑阎龙说。

“你说得对,我很生气。但和他人无关。”

黑阎龙沉默了。

“愤怒应该有一个对象。”沉默了一会后,他说。

“或许吧,我不知道。”

“你知道。”他反驳。

我无言以对,只能同样沉默。

“但你不愿意去想。”他说。

的确如他所说,我想终止这个话题,不想继续深入挖掘。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想法,随即转了话题。

“你很讨厌失去?”

“为什么不呢?”我用反问代替回答。

“你不介意失去,为什么仍然厌恶失去?”

“你的问题太复杂了,我回答不了。我不知道。”我老老实实承认。

“那又为何要抛弃审判裁决?”

他的话题转的有点快,我一下子差点没跟上,被他问懵了。

“和审判裁决有什么关系?”

“你很珍视同伴,所以你舍弃审判裁决时,我很惊讶。”他说。

“那是受祂指使来监视我的。”我脱口而出。

黑阎龙缄默无言。

我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说出来,于是住了口。

气氛有点尴尬,于是我转了一下口风。

“审判和裁决,在我需要帮忙的时候抛弃了我,在我迷茫的时候替我做了决定,而且是我不想看到的。”我说。

“即使不是它的缘故?”黑阎龙追问。

我回答,“所以它们又回到我手里的时候,我接受了。”

黑阎龙似乎是在思考我说的话。从他脸上看不出他究竟有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

过了一会,他说,“你不是一个合格的主人。”

我没有反驳。

“但你是最合适的。”他的话突然转折,转得让我意外。

顿了一下,他又说,“对它好一些。”

然后不等话音落地,就转身离开了。

我有点不太明白。

他专程来找我,是为了审判和裁决吗?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摆在桌上的审判和裁决。

这两把刀究竟是什么?在那个赐予双刀的梦里,它们是天上掉下来的陨石。

所谓的天,也不过是神明居住的地方。它们不是神的东西吗?

我伸手抚摸审判,指尖触碰到刀鞘,一股淡淡的暖意从那里一直连到心底。

它们总是这样。自从失而复得后,每当我看向它们,它们都会回以一种不亲不疏的情绪,像长长久久生活在一起的家人。

我隐约有种猜测,双刀是祂派来监视我的,但并不完全是祂的耳目。它们或许有着自己的想法,只是我不知道它们在想着什么,听不懂它们的话语。

黑阎龙让我对审判和裁决好一点。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我搭话,竟然是为了这两把刀。他和这两把刀有什么关联吗?

我不知道,也不会得到答案。

我摸了摸审判,就像安抚自家养的小猫或者小狗那样。从审判上传回来的情绪依旧是淡淡的,但似乎高兴了点。

看着审判和裁决,我面前浮现出很多熟悉的面孔,都是我过去认识的人。我想了很多,想到她,想到他,想到他和她,想到她和他。

想着想着,我忽然一怔。

我为什么一心求死呢?因为我没有方向,看着模糊的目标却不知道该如何到达。

可我并不是真的一无所有。

我还有很多故友。

我要回到斗气大陆去,我本是人,我要去人间寻找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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