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狭小而潮湿的环境里,微弱的窒息感如影随形,底部盛着一滩水,感觉整个人都快被泡发了。
嘶。触摸时,一根翘起的小木刺嵌入手指,扎出了一颗血珠,木质粗糙,呈长方体包裹住朝拾。
滋……滋……
朝拾脑子一痛,似走马灯一般的影像出现在眼前。
一名红衣少女被一群人簇拥着,放进盛满血水的棺材里,少女面色苍白,浑身浴血,衣服外被染红的居然是只剩下骨头的手臂,仔细看,她的胸腔竟然还在微微起伏,而周围的人却在不停祷告,仿佛没看到她的痛苦。
朝拾再一眨眼,残破的少女消失了,棺材里,俨然是一具完整的少女尸体,浸泡在血水中的肌肤泛着不正常的白,刚刚的白骨一瞬间消失,仿佛是朝拾过度紧张而产生的错觉。
一闪而过的两个场景随着影像消失,黑暗重新覆盖四周,朝拾缓缓搓了搓被木刺扎出血珠的手指,十指连心,他的四肢微微有些疼。
这是……在棺材里?
“叮咚。”忽如其来的提示声吓了朝拾一跳。
【恭喜你!获得面试资格!】
【你已进入一场大型面试】
面试?他并不想参加什么面试。
【你是一名合格的普通人,日日为生计而操劳奔波,终于,你还是因为某些原因结束了生命。现在,你的灵魂正处于生与死的边界处,恰逢本公司一年一度招新,请你努力成为新鲜血液被本公司吸纳。】
【考核开始,请做好准备。】
【请各位面试者,在接下来一系列突发情况中存活,并努力做到脱颖而出,为自己争取合适的工作岗位。】听力播报一般,声音一刻不停,泉水般流畅标准地播音腔划过朝拾有些冰冷的耳朵。
【三、二、一……】
“………什么鬼?”
【面试正式开始】
【请各位面试者积极参与,若面试失败,剩余人员本公司将做delete处理。】
看似平和的建议之后,倒计时随即归零,带着不可抗拒的强势命令气息。
“Delete”删除指令,擦去存在痕迹。
要么通过,要么消失。
真有意思。
薄口的棺材还在不断从外至内渗着水,朝拾大半的衣服被浸透,仿佛一层薄膜紧附在身上;体温被寒气夺走,四肢都冰冷的有些僵硬。
他半抬手向上推棺板,没推动;又猛吸了一口气,再次鼓足劲用力向上一托。
“哐当……”
上方泄露下来一丝天光,空气呈丝线状,一缕一缕钻入棺内。窒息感稍有缓解。
光线不强,微光萤萤洒在朝拾冷白纤细的指尖,慢慢划过他泛着些微苍白色的唇角,又抚过他隐隐可见脉搏跳动的修长脖颈,最终没入进领口,形成一条微弱得可以掐断的光路。
朝拾一手抵住棺头,另一只手手指从棺木的缝隙处伸出,牢牢抓握住棺板上的横木,借助反作用力,发狠的死命向下推搡。
“刺啦一一”刺耳的声响回荡在旷野,惊起了远处密林间的一两只巢中倦鸟。
棺材被从内部扒开,天光大亮。
大股刺眼的光线涌来;令朝拾适应了黑暗环境下的双瞳,骤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被晃得眼睛生疼,忍不住用手挡了一下。
这一挡不要紧,手背上刺目的猩红,却让他当时便呆愣住了。如梦方醒的惊觉那渗入棺材内的液体不是水,而是血。
不及反应,随着大片的光稍后赶来的新鲜空气蜂拥上朝拾,把他在棺内裹着的一身腐朽气息层层剥落。
由于之前在棺材内时间过长,朝拾连带嗅觉都被血腥气所钝化,骤然间脱离了这层厚茧,这才觉察到周身衣服已是饱饮了大片刺目的红;令人不适的腥丨腻味围堵纠缠,萦绕在鼻端难以抹去,让朝拾几欲作呕。
朝拾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从棺材中窜出。
血水顺着朝拾如玉质般的四肢滑落,或汇成股向下流,也有的从衣角呈黄豆大小滚落。衣服隔着层血水紧紧地黏腻地贴合他的身躯,勾勒出少年挺拔、修长,如纸片般薄而韧的身形。
旷野中仅朝拾一人独木般挺立,阴风嗖嗖袭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鸡皮疙瘩顺着手臂攀附而上。
之前提示中的“突发情况”、“存活”等字眼,以及这阴间的布局就知道,接下来竞争的“岗位”总归不会是什么好去处。
但或许是身为灵异主播的职业因素,他倒是并不怎么害怕,心里感叹:看来,接下去自己是有的玩的了。
四周空荡旷远,一头里一条光秃秃的土路直通向远处,隐隐可见尽头有一道绿线,是片林子。另一头没多远就可以看到一个突兀的垂直的切面,是片断崖。崖下一片模糊的云雾徘徊,看不见任何东西,也不清楚有多深。
两头的交界处,赤l裸地放了一口棺材。正是朝拾先前爬出来的那个。棺材处于整个环境平面上的中心点,好像周围一切事物都是以棺材为核心,向四周发散,产生灵魂的。而棺材板大掀,内里血水在角落凝聚成褐色的一淌,静静与漆黑的暗棺融为一体,像是通向死亡的至诚邀约。
朝拾耸了耸肩,对着虚空中比了个友好手势,跨步便转身向断崖远处的林子走去,身影消失在黄土边缘的地平线上。
一一
【寻找人家……】
这个【寻找人家】就是系统发布的第一个任务,在确认朝拾已阅读任务内容后,那一串非自然科学的猩红大字就消失不见了,像是从未曾出现过。
林子静寂的可怕,鞋子踩到枯叶的声音都一清二楚。老树横斜的枝干不时挡住去路,枝干上叶子苍翠繁茂,而树枝却干瘪细皱的像是被摄取走了全部养分,老人皮肤般散发着丝丝死气。
让人生怕下一瞬间,这些老树就忽然“活”过来。用尖细锐利的枝端,医院输液管一般插入人的身体内,吸食干净人身上的全部血液和生气。
饶是朝拾自觉之前职业是一名灵异主播,对此类现象有所免疫,都不由得有些心中打鼓,七上八下地“咚咚”响着心跳。他加紧步子,想要快些远离这个诡异又渗人的地方。
既然是要寻找人家,这荒山野岭的又看不见炊烟,就只能先去寻找水源,再顺流下行去继续一路寻找。
靠山吃水,靠水吃水。“小桥流水人家”也就是这同一个道理。
周围没有泽泻,通泉草等生长在近水源地处的植被,只有一些叫不出名字,既像榕树又像杨树的高大植株。一丛丛或枯黄,或半人高的杂草错落分布在它们与褐红泥土相间的地方。其间间隙处,没有一点其他苔癣,蚂蚁之类的微小生物。大片土脊裸露,生机之下是掩饰不住的荒凉。
朝拾半跪下身,号脉似的触碰地面,抠出一小块泥土,指尖用力碾了碾。土屑就簌簌顺着手指滑落,没有一丝水分,干燥又板结。
天有些暗下来了,连片的木枝又遮住大部分光,过筛似的,剩下的光线不足以让人看清这是什么类型的土。无风,也无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环境静寂的有些过头了,平白无端让人有些心慌。
朝拾边起身边拍干净手上的土屑,缓缓抬起眼帘。
下一瞬,他的瞳孔骤缩成了针尖大小。
鬼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