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泰和李澜霜的初遇,是在一次出任务的途中。
那时,他们一行人不幸在秘境中惊动了其中沉睡多年的高阶魔兽。作为小队中资历最长的师兄,他自然是先让师弟妹们脱身,自己主动留下来断后。
他责任心虽重,确也不是个无脑莽撞的,自信自己全力之下,尚可与之一抗。
然而老天似乎偏偏要戏弄于他,那魔兽狡猾异常,又苦困于此多年,逮着他便要一报多年被镇压的仇恨。几个回合下来,竟真让它得逞,趁着他分神之际,硬生生用利爪削下他的一臂。
局势就此逆转。
薛泰是剑修。作为一个剑修,最重要的两样东西无非是自己的手,和手中剑。
如今右臂被扯断,无异于废了一半。
他愈战愈退,直至最后,魔兽眼里已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李澜霜便是在此时出现的。
再次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薛泰心中仍如擂鼓作响。
她如神女般降临在自己面前,两手合并掐诀,成百的符箓在她身边围成一个符阵,激荡起的灵气吹得她的发丝飘扬飞起。
时间过得好似很漫长,他就这么愣愣地注视着这个天骄般的女子,一时挪不开眼。
直到她清凌凌的目光不咸不淡地飘过来时,他才猝然惊觉,那样强悍的魔兽已然被她降伏,化作了她手上的一枚妖丹。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会相信,最后竟是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子救了自己。
“喂,你的胳膊不要了吗?”见他呆愣如傻子,少女终于发话,蹙眉走了过来。
她利落地在他断臂处贴上一张止血符,随后面不改色将地上已蒙尘的手臂接了上去:“你是哪个长老门下的弟子,怎独自一人在这。”
被她这样认真注视着,他说话都不禁结巴起来:“我、我…我叫薛泰,是……”
话未说完,李澜霜便了然点点头,收回目光,将收集符箓的木匣塞回袖里,转身欲走:“原来是主峰的大师兄。既已无碍,我便先行告辞了,师兄保重。”
“等等,还不知恩人大名——”他下意识伸手挽留。
少女的背影顿了顿,片刻后,她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一句话也未留下。
那日过后,他回宗门上下蹲守打听,却怎么也找不出这号人。师父见他每日垂头丧气,只当他在为秘境中手臂受伤的事耿耿于怀。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每日都在为那个清冷的女子所牵动心神。
就在他疑心她是别宗的弟子时,却意外在内门比试中再度看见她的倩影。
彼时,李澜霜正连破百人,已然蝉联至门中第二的位置。接下来,便要向排行榜中第一人宣战。
“师兄,”她的目光流转至他身上,抱拳行了一礼,“请赐教。”
直到那时,他才知道她的名姓。
李澜霜,她果真人如其名,有种傲立于霜雪之中,抵抗侵袭的不屈意志。再加上她清冷的气质,使得这名字更贴切起来。
在那一瞬,薛泰才想起来,他是听过这个人的。
师父说隔壁宗老前些日子还在为老友无故塞来的女弟子骂骂咧咧,没过几日,却喜笑颜开,整日拉着他们,说自己捡了个绝顶天才。
“那女娃的本领确实强悍,”那时,师父捋了捋胡子,神色复杂地看了他好几眼,“恐怕过不了多久,你榜首的位置便要让给她了。”
他没想到,那一日会来得那样早,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她。
焦灼几十回合后,他手中的剑被缠绕而来的灵力不断绞紧,即便负隅顽抗,最终还是脱落在地。
李澜霜收回手中的符纸,声音冷淡:“你输了。”
他看到师父了然的神情,看到师弟妹们诧异地交头接耳。
可奇异的是,他并无一丝丢脸的窘迫,反而乐呵呵地大着胆子拦住她下擂台的路:“原来你就是上回救了我的师妹,还不知你的大名呢?”、
这个借口多拙略。两人比试前,机关鸟便将他们的姓名都播报清楚了,他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果然,李澜霜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并不说话,只是从台上的另一个方向下去了。
她明明救了他,为何从来都不愿搭理他?
再次受了这无声挫折,薛泰蔫不拉几地走下台,坐到角落里独自疗心。
旁人只以为他为失了榜首的位置失落,只有师父早已看出端倪,待众人三三两两散去后,才无声走到他身旁,给他指了条明路:“这追求女子啊,哪有像你这样,才受了挫,便一蹶不振的。”
“你该日日缠着她,月月缠着她,积年累月下去,不愁她不理你。”
他受教顿悟,此后便每日蹲守在符宗门口,变着法找机会与她搭上话。
只可惜李姑娘言行一致地践行着她的名字,每次都面带冰霜,对他没个好脸。一年下来,两人能说上的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而且,她似乎有意躲避他的靠近。
明明前一刻,她还同师弟妹们谈笑风生,可下一刻见了他,嘴角的笑容便倏尔收了回去,尖尖的小脸格外冷硬。
可要说她讨厌自己,似乎也算不上。
因着两人实力相当,有好几次出任务,两人都被分到同一组。
有时也会遇到高难任务,那时候,每当他深陷险境,她都会冷淡地伸出援手,正如两人初见那样。
薛泰日夜被她捉摸不定的态度折磨着,整颗心也随着她起伏波动。既甜蜜,又酸楚。
他以为此生都要如此单相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