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见过人生百态,又如何能安然自若地再奉行天命,毁去此间世界呢。况且,我也不想凇儿再背负上那样的命运。封去她的灵台和经脉,奉神一族的元神就不会影响到她。她此生做个平凡人,我也便知足了。”
薛泰已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揽过妻子的头,吻去她眼角的泪:“说了这么多,你真正要说的,不是这个吧。那劳什子上界给你的命令是什么?”
“我不知道,”李澜霜痛楚地摇头,“天道什么都没有告诉我。让我到荒洲来,便是它唯一要我做的。”
此间世界受天道控制,就算她察觉些许端倪,也无法阻止天道法则的运行。正如她想要避免与薛泰的联系,却还是不可避免成就了如今的情境。
而她唯一能为孩子做的,也只有封印灵台一法。
如此一来,她们一族的功法便再不会传承下去,就让奉神一族就此消失在此界罢。
所以,哪怕明知此举会给凇儿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她也不得不这样做。
此举背叛先祖,若有任何责罚,只管冲她来就好。
薛泰将她揽到自己怀里:“不必说了,我都明白。但往后有任何事,你都不能再瞒着我了。”
那日以后,李澜霜再也没有避着他给薛静凇强化封印了。
只是随着孩子慢慢长大,她体内欲冲破封印的力量越来越强大,无奈之下,两人只好一边强化封印的力量,一边寻找灵宝修补她的体质。
她颈上的玉牌正是由此而来。
而此时距李澜霜离岛已有六年之久。
六年来,天道好似已经忘了她这号人物,并无什么指令颁下。
薛泰很是高兴:“如此不是更好,我们三人便可以同寻常人家一样,长久生活下去了。”
可李澜霜却忧心忡忡。
时间拖得越久,她的心便越慌:“这不像他们的行事风格。这样风平浪静,我担心……”
她没说的是,因为奉神使者与天道的联系紧密,所以有时候,天道意欲如何,她们亦会有所感。
这几个月来,她心中总是无端焦灼,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这不是一个好预感。
果然,半个月后,荒洲突然爆发大批魔种。不但人修,便是妖修亦不能幸免于难。
他们爆发地突然,又相继感染其余人。短短几个月,荒洲已沦陷了大半。
也就是这个时候,消失多年的天道牵引又突然出现,径直在她脑中命令:“神使贰佰壹拾,多年违抗天神指令,罪无可恕。然大道慈悲,愿给汝机会将功补过。”
那是自她修行始便出现在她脑中的声音,族长说,那便是天道。
从前在岛上时,只觉得它的声音神圣无比。可此时听来,却无端冷漠,冰冷又无情。
它说,天神已降下助力,魔种强悍难灭,而她们奉神一族的血脉却可以号令此物。
它要她带领魔种,占领此方世界。直到这里的三族全都沦陷灭亡。
“若此事成,便可成就一方新天地,天神愿给你重归上界的机会。”
重归上界?李澜霜蓦地一笑。
近千年,奉神一族之所以矜矜业业、忠心耿耿,正是期盼着有一日能重回上界,到天神身旁侍奉。
可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这样的代价是牺牲掉一方天地。
天道无情,却原来可以冷漠至此。
“……神使贰佰壹拾,听令。”
此时除了荒洲几大宗门还在苦苦支撑,其余的小宗门几乎都已遭了毒手。
也就是这是,荒洲一批英才自发前去天山,准备献祭己身,将围堵的魔种全部封印,还天下一个安宁。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全然无用。
她的血可以号令魔种,所以,也只有她,才能彻底平息此事。
于是,在一个深夜,她独自前往天山。
偌大世界,只留下一封信笺证明她曾经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