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柯莳一边哭,一边喝着鸡汤。她嚷嚷着要吃的酱牛肉是吃不了了,好在卤肉软和些,冷掉之后却有些腻味。最后反而只能吃一吃炖得软烂的清淡鸡肉了。
“鸡肉、鸡肉根本不能算作肉。”她哭够之后,愤愤地干掉了碗中剩余的鸡汤,又打了个饱嗝。
“那吃萝卜,我以前听村里的老人家说,萝卜赛人参。”聂焕劝了一嘴。
柯莳伸着袖子抹了抹脸,拒绝道:“不要,萝卜也能算吃的吗?”
聂焕也不勉强,只道:“不过你还是再吃点饭吧,喝汤现在饱了,晚上会饿的。”
她于是勉为其难地打了半碗饭,泡着鸡汤吃下去,最后撑得起不了身。
“今天怎么了?”聂焕慢吞吞地吃完饭,才有闲心问道。
“也、没怎么,”柯莳捂着手臂道:“练剑的时候不小心被划伤了,有点痛。”
聂焕见她眼神飘忽,也不去拆穿她,只说道:“我房间里还有之前甘霖给的金创药,你去翻一翻,就在床头那个矮柜里。”
柯莳摆手道:“赵师叔给了药,说是效果很好。”
聂焕点头,又问:“那今日就不切磋了吧。”她看见柯莳低头想了想,然后摇头:“等我包扎完伤口,我们再来一场。”
“好吧,你先去洗过澡。”聂焕将残局收拾了,又道:“这几天洗碗先记着,你手好了得补回来。”
“好好好。”柯莳靠在椅背上,嘟囔道:“小气......”
“我要是真小气,明早就该你做饭。”聂焕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脸,柯莳猛地转头想咬她一口,聂焕及时抽手,轻快地端着碗筷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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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焕洗完碗筷,又打扫完厨房,天已经彻底黢黑了,几颗明亮的星子挂在空中,如同漆黑的布袋破开的小洞。她运起灵气来,暖了暖已然冰冷的手脚,接着便自竹林中返回自己的房间,拿出天陨剑来。柯莳方才洗完澡,上完药,此刻正披着一件单衣,握着佩剑打开房门。
她二人分别自东西走到两条走廊在竹林前的交汇处,站定,而后持剑互行剑修礼。
“昨日那赵、师叔说,你要试着读懂对手,对不对?”聂焕左手按在剑柄上问道。
“他是这样说的。”柯莳也握着剑鞘,随时准备拔剑。
聂焕点了点头道:“那好,你先拔剑,等你出招我再动手。”
柯莳不明所以,但是聂焕既然这么说,她自然不会后退。霎时间,柯莳灵力飞速运转,她右手猛地抽出乌乌,银蓝的剑光几乎要将头顶朦胧的灯笼光晕切断。呼吸之间,这一记反手上撩便至聂焕眼前。她这时才伸手将天陨拔出,也是反手,却是一手横挡。这动作快得惊人,柯莳甚至不由自主地试图在乌乌划到她脸颊之前停手,却霎时间感到一阵大力从剑身传来,来不及反应,聂焕的横档已经顺着手臂伸展架到了柯莳的脖颈边。
“阅读对手的要点有三,”聂焕的剑架在柯莳的脖子上,然后慢慢讲解起来:“其一、看。看清楚对手的出招。其二、推。顺着对手的挥剑轨迹,手臂和身体的动作和角度,推测出对手的剑招落点。其三便是后发先至,看到了,读懂了,然后便是反应。这点没什么可说的,只一个‘快’字。要靠天赋,更要靠练。”
聂焕将剑收回鞘中:“再来。”
柯莳右手拔剑,仍然是一记反手上撩,比方才更快。聂焕微眯着眼睛,见她手肘比刚才抬得更高,手臂并没有立时展开,心下了然。在柯莳手腕下翻,凌空变招为下切刹那间,聂焕抽剑上提,两把剑在空中交汇碰撞,隐隐有低鸣之声震出。聂焕顺势翻转手腕,作搅剑,将柯莳的剑绕着圈推了出去。
“佯攻,不错,但是动作稍微有些大。佯攻意味着你得做至少两个动作,所以你必须比单独做一个动作时更快,慢了些。”聂焕再次收剑,然后道:“先把最简单的动作提到让人防不住的速度如何?”
于是柯莳再次拔剑,聂焕再次防守。如此练了三刻钟,她的剑招都被聂焕挡住了。聂焕虽然灵力不济,然而只将灵气运转到手臂上,做拔剑动作,她却也还是能够支撑的。
两人休息片刻之后,聂焕问柯莳:“应当了解是什么意思了罢?”
柯莳点头。然后聂焕道:“接下来该我先手了。”
最简单的一招平刺,柯莳没能防住。她看见聂焕的纤瘦的手指覆住剑柄,然后扣紧。接着天陨剑那充满坑洞的下半截被缓缓抽出,然后速度越来越快,当剑尖出鞘的那一刻,天陨剑已经指到柯莳腹前一寸处。她睁大眼睛,没明白那宛如幻觉的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她的手甚至还搭在剑柄上,随时准备拔剑。聂焕已经又将剑收回剑鞘了。
“平刺。”她说道。
“下截。”
“上挑。”
“横切。”
......
柯莳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几息之内已是冷汗直冒,她甚至没有拔出过一次佩剑。她被这种幻影一般的攻势彻底封住了。
聂焕再次拔剑,仍然是极缓慢的开头,接着是天陨剑坑坑洼洼的底部,灰暗的剑身,尔后是剑尖那一点点如同草木燃尽之后回光返照般的暗红。是了,将熄的流星。柯莳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天陨剑停在她额前一尺开外。
“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