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焕既然卖掉了那柄折扇,这一趟便算得上是收获颇丰了,她这就关了铺子,陪着柯莳在寻仙镇中随意逛逛。又是一年盛夏,草市中的摆摊的散修们或是带着斗笠,或是撑着伞,又或者干脆顶着毒辣的日头盘坐在地上,沿途叫卖吆喝的声音不绝于耳。
柯莳如今也自以为有点身家了,方才聂焕又将她代售丹药与符箓的灵石递交于她,如今见到这些散修十分辛苦,她也买了些小玩意儿作筑基的贺礼送给自己。聂焕跟在她后面,心不在焉地闲逛着,思忖着到底该送什么东西给柯莳。若说是法器,自己最多也就能打个二阶法器,但如果送个三阶阵盘,在宗门中久居的弟子们,也不常用阵盘。
她正苦思着,却听柯莳在前头问了句“如何?”。聂焕定睛一看,柯莳手中拿了支浅紫色的玉簪子,簪头雕着一朵芙蓉。
她心说柯莳前月买的那支簪子与这支并无不同,嘴上却道:“这支似是比前月那根雕花簪子素色些。”
“是吗?”柯莳拿着这簪子对光比了比,疑惑道:“我怎么觉得这根更艳些?你看这芙蓉花瓣,颜色深许多。”
聂焕微微一哽,而后道:“可能是你今日穿得明亮些,显得这簪子素了。”
左右柯莳也非是要她拿个主意,但见聂焕有仔细在回答便高兴起来,自顾自道:“不错,这种颜色的簪子我还缺一根。”说罢,她便从荷包中掏出五块拇指大小的制式灵石递与摊主。
凡品簪子值不了这许多钱,不过那摊主显然是见柯莳心情好,乘机张涨价。她既然愿意给,聂焕也不好开口扫她的兴,而后试探着问道:“这三年来见你买了许多首饰玉佩,如今却还缺着么?”
柯莳哼着小曲转身来拍一下她的肩膀,只道:“也就只有你不懂,首饰嘛,自然是多多益善。一件衣服配一套,按着款式配,按着颜色配,按着心情配。倘若不时时买着,见着了美妙景致,却找不着与美景合衬的配饰,难道不是扫兴?”
聂焕失笑,这几年过去,柯莳这爱美的性子却是没变的,哪怕梳个马尾,也还要挑好看的缎带。她便又试探着问道:“不知你哪套衣服还缺簪子?”
“哪套衣服都缺,唉......”柯莳叹口气又道:“不过最缺的必然是搭配道袍的首饰了,你是晓得的,我们那两套袍子比云归崖的雪还素三分,穿着一身清汤寡水的衣服,搭配什么都不合适。深色太死,艳色又太艳了,我一向都只用红缎带束着头发便了事。”
“我还以为你这样打扮是觉得穿着道袍应当庄重些。”不曾想那根红发带也是打扮的一部分吗?聂焕心中暗叹,倒是对柯莳的臭美程度又多了分认知。
柯莳白她一眼,显然不想搭聂焕这话。不过她旋即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又喜笑颜开,一把揽住聂焕道:“我晓得了,你是要送我贺礼对不对?”
“不是。”聂焕无情地把她的手甩开,又往前走了两步。
柯莳追上来,又抱住她的手臂,只缠道:“你既是要送我礼物,何必送簪子,我看你音修课的那枚埙就不错,你把那个送给我吧。”
“你都说了是音修课的法器,我送你了,那我还修什么呢?你若是想要,来年也修一门音律如何?”聂焕说着,倒是想到要送她什么了。
柯莳“哼”了一声,嘀嘀咕咕道:“不给就不给吧,来年我就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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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焕将手头的东西都卖出去之后,便回了云归崖。她这些日子一直待在炼器房之中,要不然便是去剑庐寻卫行。柯莳最近也十分忙碌,忙着处理内门弟子的申请事宜,又要开始修习道论,还得慢慢地将东西搬到小云峰去。一来二去,按理说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二人,竟然有将近一个月没见面。
柯莳难得闲下来,一个人坐在小厨房里吃着剩饭便觉得有些气闷,最近一次见面聂焕居然问她什么时候走。那是大半月前的事了,柯莳入筑基之后,与聂焕的第四场比试,三四年来第一回,她从聂焕手中拿下剑术对练的胜利。
“你什么时候走?”聂焕淡然收剑,也没有沮丧的神色。
柯莳正要与她分享一下第一次赢下比试的喜悦,便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她将乌乌收回鞘中,问道:“为什么问这个?”
“就是问一问你什么时候去小云峰。”
柯莳负气道:“你输不起么?赢过你一局便想着我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聂焕道。
“那你为什么问这个?”
聂焕避而不答,只问:“所以是什么时候?”
“下月就走。”柯莳见她点点头,再没说什么,只转身回房去,再之后便再也没见过聂焕的人影了。她今年修的功课已经与聂焕截然不同,除了几门只需要交作业的长课,辅修的一年短课都没和聂焕选在一起。她前两天还试图在聂焕辅修课业结束之后去找她,结果聂焕居然告假两月,只隐约听说是和卫行在一旁捣鼓什么东西。但柯莳吃了闭门羹,却不愿意再主动去找她了。
柯莳坐在厨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碗中的米饭,吐了口气,又想到至少要好好告个别。虽然也不是再也不见,但一旦自己入了小云峰,除非聂焕筑基之后也来此处,不然总是聚少离多的。升龙剑宗未免也太大了些。
柯莳洗完澡,在床上沉沉睡去,只想着明日要早起,去剑庐同聂焕道个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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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休息一阵?”卫行劝道。
聂焕摇头:“我还支撑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