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莳随着赵芝从非虚殿出来时已近午时,她听说郑师叔从五月起,便将炼气弟子的剑术课交由聂焕与一位筑基师姐一同代课,算着日子今日正当是剑术课的日子。她在非虚殿门前停驻了片刻,反身走到左边凉亭处,向下眺望。大殿虽说是修筑在宽大的坡面之上,但因着地势甚高,从凉亭处能将下面演武场的情景尽收眼底。
不费什么劲,她便找到了正在修习剑术课的同门,丁一站在前排,罗珞珞等人站在中后排,但教习却非是聂焕,而是个从无印象的女子。虽然相隔甚远,但柯莳毕竟已是筑基修士,站在高台上也能将人看得清楚。她早已将宗内金丹以上的修士都认熟了,甚至曾经面见过两位闭关许久的前辈,柯莳确信那台下的女子她从未见过,不由得有些疑惑。
她正要移开视线,却见那台下女子停下剑,抬头回望过来,对她一笑。柯莳见着招呼,自然不好不理,遥遥对那女子拱手一礼。
“柯莳,你在做什么?”赵芝与旁人交谈完毕,便走过来问道。
“师父,”柯莳闻言转身,答道:“演武场上有位前辈,我从未见过。”
赵芝听她此言,上前两步,向下看去,见李神都对他隔空挥了挥手,当即一愣,而后行了一礼,返身向大殿走去。
“今日的极意剑就到此处罢。”李神都刚刚解散了弟子们,就见着掌门师兄气急败坏地出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还跟着赵芝和方才看见的那个小姑娘。
“掌门师兄,好久不见。”李神都微微颔首,便神情自若地转向柯莳:“这位是?”
“李神都!”
“哎——师兄?”
“你、你,我......”李寻源一时气结,竟说不出话来。
李神都见状一笑,宽慰道:“师兄莫急,有话慢慢儿说。”
掌门见她这副样子,一时气急,拎着剑鞘就抽将上来。李神都一闪,只道:“师兄你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李寻源一击不中,便只站在原地吹胡子瞪眼,李神都见好就收,讨饶道:“师兄息怒,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出门五十载,音讯全无,你还晓得回来!”老掌门一声冷哼,又道:“我以为你要等我入土,才知道回来给我上柱香。”
李神都闻言笑起来:“哈哈哈哈,那可早着呢,说不得我死在师兄之前,反倒劳烦您老人家替我扫墓。”
“这种不吉利的话也能乱说吗!”李寻源袖子一甩,又作势要发起脾气来。
“再说了,如何算得上是音讯全无啊?二十几年,我路过宗门辖下,不还帮着搭了把手,招新弟子么?”
李寻源当即喝道:“你也敢说!路过宗门都不愿意回来看一眼,招完弟子就躲得无影无踪,你算甚么师叔祖?”
见李寻源又被点着,李神都转口问道:“师父安好?”
掌门睖她一眼道:“你好意思问?师父闭关之前都没见着你一面,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做徒弟的?!”
“师兄啊,话不是这么说的,师父见我不见,难道于他突破有碍吗?”李神都松松将手搭在剑柄上,一副浪荡自在的模样:“再说了,师父与我都未挂记此事,师兄你便莫要再恼怒了。”
“更何况我也不想师父闭死关之前见着我,还要为我这个不成器的小徒弟担忧,白白费心神。”
李寻源听她这话,只摇头一叹,缓声道:“便是不见你,师父就不曾为你劳神么?”
李神都一时默然,复又转头看向柯莳:“这小姑娘是谁?新弟子么?”
“这是柯莳,小芝的徒弟。”掌门当着柯莳的面叫一声“小芝”,叫得赵芝有些不自在。
李神都见他呆呆木木的脸上有一丝尴尬,也不嘲笑,只接道:“我看这孩子天资不错,既是赵芝的徒弟,想来是定了?”
他们几人也没干站在广场上,边聊着话,便又走进了非虚殿,上了二层阁楼,却是一间会客的大厅。李寻源在主位坐下,又唤了柯莳坐在赵芝下席,便答道:“这么多年下来,我们几个老的还是觉得小芝合适些,和光他不说修为,便是心性也不定。”
“是要合适些,”李神都又将这师侄打量过,抿了口茶:“看来我回来得正是时候。”
掌门扫她一眼,只道:“你怕是正晓得了这事,才踩着时候回的。”
“人人都觉得我更看好郑和光,我却是不想掺和这些有的没的。”她想到什么,嗤笑起来:“不还有老糊涂的觉得该让我来接任么?像个什么话。”
“你不愿搅进来,那些糊涂话也别放在心上,横竖现在业已定下,如无意外便就是赵芝了。”李寻源话音刚落,李神都便凉凉道:“万事都怕这句‘如无意外’。”
她顿了顿,复又摇头:“我宗还好些,和光与小芝都算和睦,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师兄你可知小缘宗那边,明争暗斗地,快打出狗脑子了。”
掌门方才端起茶碗,闻言只轻轻一放:“小缘宗那边么,从来便是如此。”
“那你晓得小缘宗那边来了个混元境的散修长老么?”李神都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李寻源长眉一抖,看向她:“竟有此事?”
“哎,小缘宗今日乱象,怕是有她一半功劳,你猜怎地?”
“师妹莫要卖关子。”
“那位混元境的客居长老有个天资卓绝的弟子,自幼便带在身边的,在小缘宗长大,自然也算是小缘宗的弟子了。”李神都抚掌一笑:“这客居长老的弟子压过鲁海平的嫡子也就算了,其他几支推出来的人选都被她压得死死的,竟半分出不了头,这乐子可就大了哈哈哈哈哈......”
“果真有这么厉害?”李寻源微微眯眼道。
李神都竖起两指道:“我亲眼见过的,半分做不得假,若要做个比较,那东莱周致只有她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