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便答道:“我确认要将这三人抵押在此处。”
掌柜的便掏出一只朱笔,在这三人露出的手腕上画上十分繁琐的契约咒文。聂焕大致扫了一眼,是一个临时的主奴咒。施展咒术的人可以在一定时间内控制这三人,决定他们的生死。那三人倒也不反抗,只是到最后一人时,他显然有些畏惧,转过头来看了那首领一眼,不过都是隔着一层黑纱,他也看不出什么,只好认命地伸出手去,给人画上咒文。
那掌柜的显然已经是轻车熟路,一道复杂的咒术,他只画了一刻钟不到。三刻以内,这三个修士便都成为了他的奴仆。这时候他递出一张契纸,纸上的字据正闪着金光,上面写好了抵押对象,金额,以及买家还钱的时期。那买家接过,认真读了一柱香的时间,又用神识扫过,确认无误,然后接过朱笔画了一个押。契成之时,那张纸瞬间化为灰烬,金色的符字从屋内飞出,射向天空,片刻之后便有雷光隐动,契约已成。
该见识的都见识了,李神都便要带着三人离去,那掌柜的还在提醒买家:“记得在契约内带着灵石与利息过来缴清,不然这三位修士便要成为我湖中雾市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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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所见确实稀奇,待到一行人飞出天边,再看不见那湖中雾市的影子,直到星夜,周围再不见任何修士,楚英才敢问出声来:“前辈,今天上午那个人,是在卖人吗?”
李神都摇头,她们都还披着黑纱,所以楚英看不见李神都的表情,只听一声被扭曲过的古怪笑声:“那不是在卖谁,只是暂作抵押。”
“金丹修士可以用来抵押吗?”楚英好奇问道。
“可以抵押,而且一个金丹修士可比十万上品灵石值钱多了。”李神都道:“要在黑榜上买一个金丹修士的命,十五万起步。毕竟能活五百年的修士,怎么也能赚到这些钱。当然是中州的修士,我们东洲修士可没那么有钱。”
柯莳此刻也问出自己的疑问:“这些人,应当是同一个门派的吧?那三个金丹修士应当是那领头者的弟子辈?”
李神都点头,然后解说道:“一般这种大宗货物,若非是在明面市场上分到诸多商铺之中散卖出去,便是由大宗门一口气接手。那两艘船矿船加起来超过二十万斤,便是另一艘装灵药的也有八万斤左右,寻常的小宗小派可吃不下这么多货物。”
然后她又对聂焕解释道:“先前那两人与我比划手心手背,乃是问可不可以开箱验货的意思,掌心朝上是开箱明验,掌心朝下是不可验货。那么多石头和草,要仔细验完得花多少时间?我懒得验,爱买不买。”
柯莳又问道:“那买主既然是出自大宗门,为何不去正经坊市购买,来黑市买不可开箱的货,风险岂不是翻倍?”
李神都一把解下面纱,大笑起来:“小玲啊小玲,你还是不懂啊。”
“请师叔、师叔赐教。”
“凡在黑市里出手的东西,除非是真正稀罕的宝贝,价格大多要折一折的。因为这些东西见不得光,过不得明路。拿着的人急于脱手,而接下来的人也有风险。”李神都竖起一根手指道:“而这种不开箱验货的东西,首要一点便是卖家赶时间,因此会比普通的黑货来得更便宜。以你的经验来说,那三船东西如果过明面能值多少钱?”
柯莳撑着下巴仔细思考起来,不到半刻钟,她心中便有个数,然后答道:“约摸在五十万到五十三万之间吧?”
李神都点头,又问:“如果开箱验货,在黑市能值多少?”
这柯莳可就拿不准注意了,倒是聂焕答道:“少则四十万,四十五万也是卖得起价的。”
李神都抚掌,而后道:“这个差价,便是那买家甘当风险的缘故。他三十万买回去,便是报价四十万,其中也还有十万的操作空间呢。更何况你别忘了,这些东西本来值得了五十万。他报个四十万回去,不但赚了差价,宗门里面还要夸他一声有能耐。”
柯莳顿时有点惊讶,倒不是差价的问题,她问道:“知道是黑市的货,那些宗门也不管吗?”
“黑货还是白货,能用的便是自己的货。便宜好用的东西,基本上没有人会追究它们的出处的,更何况......”李神都转头看着柯莳,笑意微妙:“你以为这黑市背后是谁?”
楚英倒也浮现了新的疑惑,她便请教道:“楚前辈,我有一事不明。”
“嗯?”
“倘若那买家赚了倒还好,若是买到一船假货或者劣货,他该如何交差。这损失可是相当惨重啊。”
李神都便道:“首要一点,这些替宗门采购的人开口之前是对比过宗门拨款的数量的。倘若此人能拿三十万出来赌一把,那说明他至少手中还有三十万的富余。考虑到这些东西明面上价值五十万左右,宗门给出的预算恐怕还要至少宽松四成,也就是七十万。所以当这人开口的时候,他或许手中还有另外四十万为他保底,哪怕这三十万打了水漂,剩下的钱也能让他勉强交差。只不过到时候宗门内部便要对他的评价降低不少。”
“其次,这种大宗货物虽说是不开箱,要伪造起来倒也没那么容易。三艘船的价值便在六万以上,至于货物,便是以次充好,三十万又能亏到哪里去呢?最多是廉价买次品罢了。全装泥土那是不成的,那买主至少是个化神修士,就算不用神识探查,破烂东西也骗不住他。”
柯莳听她又提了一嘴那船的价值,“啊”了一声,然后道:“那我们不是亏了?”
李神都便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道:“这送上门的东西,还能亏本不成?你就当是有人平白无故送了咱们三十万好了。”
说道此处,李神都解开一个锦囊,取出三千枚分给柯莳、聂焕还有那楚英,然后对楚英道:“此事还请楚道友保密。”
若是楚英先前手中宽裕的时候,还要认真推辞一二,可她现在全身只剩下返程的路费,所谓人穷志短,便是那口中推辞,眼睛也挪不开。李神都见状便将钱塞入她锦囊里,楚英半推半就便道:“我楚英在此发誓,绝不将此行见闻透露于任何人,若有违背......”
“哎,楚道友这便够了,这便够了。”李神都截断话头,大家默契一笑。夜风中众人皆是得偿所愿,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