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有失蹄、”丁一恼羞成怒:“五十年前也不见你如此刻薄!”
他二人又拌了一会儿嘴,甘霖想起正事,又问:“你怎么临近大比还没攒够出门的灵石?我听闻东莱剑宗那边灵石价高,花销也多。”
“我也不知自己竟能入选啊。”丁一摇头。
“能掐会算?”
“你就说借不借吧!不借我找聂焕去!”
“借借借。”甘霖拜师在青灵峰,丹修历来都是修士之中最富有的那撮人,他虽然还在筑基,但也攒了点身家。他从袖子里掏出个纳物锦囊,还是他自己花钱买的。他一边掏钱一边道:“你连王草儿都能胜过,还不知自己能入选吗?”
“我平日里可是败多胜少,这次她的手被烧伤,好些剑诀不能配合,这才让我险胜。”丁一现下也不得瑟了,倒是坦诚相对:“师父平日里总骂我出剑犹豫,瞻前顾后,当断不断,让我多学学王师妹。”
“哦?郑师叔更喜欢王师妹一些?”
“倒也不是,他又总是训斥师妹,说她剑法刚猛过度,只顾出剑,全无大局,是求死的蠢材之剑,让她学学我。”
“你们师门可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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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光性情急躁,待人也好,做事也罢没有耐性,兼之自骄自满,心中瞧不起谁,便半分不见好脸色。后受挫折,又起自哀之意,踌躇不前,难以成器。我们这些老朽本来对他多有期待,如今也只能望他一朝顿悟天地宽了。无水倒是处事圆滑,只是不肯担责任,遇事总想着躲,不然就敷衍了事,性情颇为懒散。手段是有一些,却失于诡道,不够磊落。宗门大事不能交付于他啊。”李寻源捻须而叹,目光转向赵芝:“芝儿,便只有你稍有些气候。做事向来谨慎稳妥,观察人事也颇为仔细,处事磊落,能服众心。然欲求周全,则处处纰漏;欲求稳健,则失于先机。藏锋过甚,则锐气散尽。夫修仙者,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你虽常怀隐忍之心,当争之时,当争之事,不可不争也。”
“弟子谨受教。”赵芝拱手一拜。
“你受教过八百回了,”李寻源不耐地眯眼,对他挥了挥袖:“为师只望你本次大比成绩亮眼些,若不能进入前五,也不可落于中游,不然三五百年之后掌门之位传于你,东洲同道该如何议论我升龙剑宗?江河日下一词,从我接手时说到现在,你要是连为师也不如,恐怕更刻薄的话你也得听个数百年。”
赵芝将脑袋更低了一点下去,道了句”必不辱命”。
“辱命倒也没什么要紧的,”旁边忽然有人插了一句:“柯莳是个好的,赵师侄若是受不了刻薄言语,便应盼着柯莳尽快化神,接过这手烂摊子,然后收拾行李闭关去。说不得千年之后还有人夸你一句教徒有方呢。”
这刻薄话的主人不是李神都还有谁?她坐在李寻源右手下席,撑着脸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只青玉酒杯,神色淡然,仿佛方才那番话不是出自她口中。
“李神都,我懒得说你,你向来目中无人惯了,师父尚且能管住你,让你收敛一二,我这个师兄却是没这种本事的。只盼着你在别宗地界积点口德,看不起别宗弟子,也得敬三分人家的宗门。大比回来别为我宗结两桩仇怨就谢天谢地。”李寻源显然忍了她许久,今日有点恼怒。
“师兄,”李神都最近一直在与李寻源等人议这些繁琐又无用的事宜,此时兴致也不高,并不理会掌门师兄的训斥,直言道:“宗门上下要是真定了柯莳,这次大比结束,就当有个明证。赵芝手下几个都不成器,其中还有些不怎么安分。该如何安排,从今以后是何种身份,领何种事务应尽早定下,莫要等柯莳来收拾这烂摊子。”
她又转头看向赵芝:“不患寡患不均的道理你不是不懂,若是心狠些的,为继承者考虑,便应当将该打发的打发了。若是要弟子们公平竞争,你也当不偏不倚。现下偏心柯莳,却又纵容其他弟子掌握宗门要务,你将来如何收场?”
“倘使柯莳在大比中夺魁,自然要将她的名字刻入玉录,再交由各位太上长老过目。”赵芝认真回答道。
“好,你记住这话,莫要再挑挑拣拣犹豫不决了。”李神都起身,掸了掸衣袖,并不回头:“没什么事可再议了,既然我来领队,那便召集弟子出发吧。东莱甚远,三月时间还嫌短。”
“神都且慢!”李寻源还有话说,李神都一步跨出非虚殿,只留下一句话:“师兄放心,我必然是同境界第一,你且想好到时候送什么贺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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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你还在磨蹭什么?快走了!”柯莳在前面催促。一行人沿着剑宗的青石天梯出了山门,过那块升龙剑宗界碑时,丁一停下脚步,朝身后的台阶望去。
“好,这就来。”他的目光从一片飞落的黄叶上收回,晃眼扫过满山青翠,丁一系紧了肩上的包袱,快步跟上了同门的队伍,离开了升龙剑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