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器大赛的第二试便让聂焕有些为难,难就难在题目只有“出彩”二字,实在是模糊不清,要做什么样的法器,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算出彩,说不得出题的几位宗师也没个定论。
拿到试题的一个月里,青莲炼场中都十分安静,不少炼器师咬着炭笔盯着画纸连图纸都没画出来。聂焕的进度稍快,她做了一柄镜子,此时已选好材料,将镜面粗粗磨过一遍。一面能反弹法术的镜子,聂焕托着镜面看了看,照见她并不显喜色的眉眼。她与自己的眼睛对视着,看了许久,又将镜面朝下扣在案上,卷帘出去了。
青莲炼场位于东莱岛的正东方,其下有数座海底火山,千万年喷发后形成了十三座紧密连接的岛礁,又经东莱门人修整,化作一朵绽放的莲花模样。聂焕的炼器室在西南一座莲瓣的角落里,室外的淬火池被开凿成露珠的形状。她蹲在池边仔细地搓洗手掌,脑子里还在想着炼器的比试,反弹四阶以下法术的镜子,还算不错,但同类的防御法器实在不少,聂焕见过的、听过的也能数出一大把,只是现在这样,在她看来远称不上出彩,只算一件无趣的法器。
她将手搓得通红,犹觉得不够干净,这海中的泉眼带着咸腥,和升龙剑宗的高山雪水自然没法比。聂焕神念微动,掌上附上一层薄薄的清水,正是千重水。千重水一出,那些微盐分便被消解得无影无踪,她又伸手往池中捧起咸水,那略有些浑浊的水在聂焕掌中迅速化为清水,如晨间露珠一般透亮,若要论自己在炼器上的独特之处,果然还是要看这千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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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剑乃是一柄子母剑,剑身以乌慈石锻造......”莲台之上,一名男修正在向台下的炼器宗师以及同行们介绍自己炼制的法器。台下的薛取映耐着性子勉强听了半刻时间不到,便出言打断:“直言你这子母剑与别的子母剑有何不同?出彩在哪里?”
那男修一哽,有些结巴道:“它、它的不同之处,在于,在于这子剑还可再分裂子剑,子剑的子剑还能分裂子剑,一共能分裂三次,比别的子母剑多......”
这厢薛取映还未发话,那边莫长烟便掩唇一笑道:“那还叫什么子母剑,叫四世同堂剑如何?”
“若这母剑断开了,可不是一尸两命,而是灭族之灾啊。”薛取映接了一句。
万象宗的钱飞被这二人的话逗得一呛,当即咳嗽不止。四位炼器宗师中,只有听风林的梅落一脸正经,她默不作声地举了个“否”字,直接将这男修送出场地。
“两百三十一号,四阶炼器师聂焕,上来。”钱飞念了一声,催促聂焕上台。
聂焕托着个盖着黑布的盘子走到莲台中心,对台下的四位宗师微微一礼之后,抽开了黑布,露出一个简朴的木制酒樽:“四阶法器揽月樽,能将不洁之水变成清水。”
钱飞道:“演示一遍。”
聂焕指尖掐诀,揽月樽迎风飞涨,转瞬便大得好似一尊鼎,她自袖中掏出数瓶深浅不一的毒剂,倒入樽中,只见樽上冒出微微嫩绿的光,樽中的毒药卷起漩涡,不消片刻,便化作一泓清水。聂焕将这酒樽变小收回,端到四位考官面前:“请诸位前辈品尝此水。”
梅落袖中飞出一丝银针,投入樽中,那银针静静躺在杯底,丝毫未变。莫长烟道:“给我看看你方才投进去的毒药。”
聂焕自然照做,将毒药摆作一排任人取验。
“蓝线蛇毒、木水竹浆、黑蜕虫毒、山青铜液、鬼尸油......选得挺齐。”莫长烟捏住鼻子,挥指将毒药分发到其他三人面前,薛取映指尖飞出一条火红的小龙,趴在其中一瓶毒液之上,探出头去猛吸一口。只见它细长的腹部陡然变得鼓胀,紧接着哕出一口奇臭无比的浑浊之气,聂焕迅速往后弹开数丈远,催动酒樽将毒气召入其中,那浑浊气体溶入清水之中不到三息,便也成了清水。
她又将酒樽端回来,摆在考官面前,取出四个小茶杯,替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樽中的清水:“请尝。”
莫长烟一脸嫌弃地拧眉拒绝了,梅落和钱飞倒是各自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只有薛取映拿起杯子一饮而尽,稍作回味之后评价道:“清得太过了,连水的味道都没了。”
“这么多种毒水,一次滤清,是有些难度。”钱飞自己取了些解毒过滤的器具出来,当场便要尝试一番。
薛取映拿起酒樽,用独眼仔细观察起来。莫长烟看向梅落,而梅落掌中渐渐聚出一捧清水,而后泉涌不止,她今日第一次开口:“百炼水。”
“正是,莫非梅前辈是水炼师?”
梅落点了点头,又开口:“给我看看你的。”
到底是考官的要求,聂焕左手一翻,手心之中滚出一颗水球,递到梅落面前。她看过之后非常冒犯地伸手蘸了一滴,快速塞到嘴里,紧接着异变发生了。梅落忽然面色青灰一片,显得格外难受,而后抽搐不止,身上涌出大量黏液,灵力失控的瞬间,她的脸上长出些许鳞片。原来这位梅落宗师竟是一位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