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的“他”是酒鬼爸爸。
涂漫漫早就记不清他的模样,对涂安乐口中的事也没多少印象,或许对这个家一直是想逃离的态度,有很多事她都有选择性的遗忘。姐弟两个极少有这种温情时刻,她想半天也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是吗?”
“那时我好像也才三四岁。”涂安乐的笑里全是苦涩:“那时你痛的都掉眼泪,但还是强撑着安慰更弱小的我,当时我就下定决定,要多多吃饭,快些长大,这样就可以把你护在身后,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他脸上浮出难掩的愧色:“可是后来,这些我都忘记了。”
涂漫漫抿着唇,站在原地,难得不知所措。她看涂安乐抬手快速抹去眼角,才走上前一步,动作僵硬地拍了拍他的背:“今天,谢谢你。”
不管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像祁雪英曾说的那样,两人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况且涂安乐做到了自己的承诺。比起成为一座孤岛,她其实也希望能得到家人的关心,在看到涂安乐有心修复姐弟关系,她也不想用敌对的方式。
“姐,我知道我之前特别过分。”涂安乐不敢看她,低着头盯着脚尖:“都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对我那么好,我却嫉妒你,嫉妒你学习好,嫉妒别人都夸你,后面心态就崩了,总觉得我是活在你阴影下的小丑,越是自卑,我对你的态度就越恶劣。”
涂漫漫没有安慰人的天赋,只得又拍了拍他的后背。
涂安乐吸了吸鼻子:“这段时间我开始学习,才发现考出成绩有多难,以前我总是欺骗自己是不想学习,只要我愿意去学,肯定不会比你差,可等到真的下功夫之后,才知道你考这么多分,背后得付出多少努力。”
涂漫漫静静地听着。
涂安乐缓了口气,继续道:“姐,真的谢谢你。”他语气中全是诚恳:“我知道我过去过了很多错事,对你造成了困扰和伤害,现在就要你原谅的话,确实有些太厚颜无耻了。”
“还好。”涂漫漫摇头。
她并不是安慰他才否认,比起祁雪英的冷漠与忽视,涂安乐这些小孩子行为着实不够看。两人也曾经是有段温馨时光,不然她也不会心甘情愿挡在涂安乐的面前,后来姐弟离心,她也一直把原因归结为祁雪英的娇惯,从未分析过更深层的原因。
后来涂安乐变得不学无术,仔细想来她的忽视也是导火索。从小学开始,她就一直知道在别人口中,涂安乐一直被称呼为她的弟弟。
男孩生性好玩,涂安乐没完成作业后,班主任也是把她叫进办公室,让涂安乐要以她为榜样。她性格惯来内敛,不喜与人争辩,对那些把两人对比的话也没放在心上,却不知对涂安乐是这么大的伤害。
涂安乐只当她碍于情面,头埋得更低:“姐,你的奖学金是你的,我绝对不会有任何心思,剩下两年高中生活,我会像你一样申请勤工俭学,你能吃得苦,我也必须可以。”
涂漫漫吃软不吃硬,听见这话才有些松动:“我可以借给你。”
“谢谢你姐姐。”涂安乐才扬起脸,双眼冒着星星:“不过不用啦,我怎么说也是个男子汉,这些事情我都会看着处理。”
或许是看到两人的关系存在着破冰的可能,他说话时连声调都透着愉悦:“你就安心去读大学,去外面的世界发光发热,家里这边都交给我,妈有些话确实不该说,你就把她的话当一阵风,千万别气到自己。”
凉风拂过面颊,涂漫漫微微点头:“我知道。”
涂安乐终于有些生气,对上她的视线略腼腆地笑了下:“姐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说说她,就算改变不了她的想法,也会尽量避免她找你的麻烦,你考上了京大,你都不知道我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指着我说是天才的弟弟,仔细一想,才知道我小时候是有多傻,就老是觉得风光都被你出了,你都不知道李杰天天说有多羡慕我……”
看着他满怀期待展望未来的模样,涂漫漫对二十万突然就没了执念,她勾起唇,耐心地听着他的絮絮叨叨。
有人说原生家庭的不幸不只是一时的暴雨,而是一辈子的潮湿。所以她羡慕陈一归,羡慕那种在父母爱里长大的孩子,好在如此美好的一个人,正在全心全意的爱着她。
祁雪英确实是伤害了她,但有句话说的不错,她的妈妈也和大多数母亲一样,同样拼了半条命才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甚至仔细从过去搜罗,在奶奶戳着她脑门以及早逝爹要扇她巴掌时,也是祁雪英出现拉走了她。
伤害与付出并不相悖,她很难概括哪种占比更多,但这一切不再重要。她不再傻傻等待母亲的爱,也不再期待祁雪英会在某刻改变,是保持现状还是改头换面,她不在意了,也不会继续困在过去内耗自己。
好与坏,她都全盘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