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这位爷家中许是生小子了吧,看这样子是被孩子气闹得不轻呢。”小贩见迎面走来一位形容出众、穿着不俗的主儿,热情洋溢的摇晃着手中的拨浪鼓,笑着攀谈道。
“你且是瞧差了眼,我哪儿有那些个福分,买给别家孩子的。”看着面前这些玩意儿,忆起儿时,闵炎凉却是少有过的嬉戏玩耍。便挑了一个鼓拿手里随意拨弄了两下,听得"咚咚"两声响,似觉心中少了些烦闷之气,眉头略舒,搭话道,“多少银钱?我买了!”
“呦!爷!见您爽快,今儿我又看走了眼,少你俩子儿。”小贩两手食指交叉一比划,痛快道,“爷!给十个子儿便是。”
“接着!”闵炎凉从腰上取下钱袋拿出一锭碎银子扔给小贩“够不够?”
“够够够!”小贩接过银子,瘪着笑脸道:“只怕是…不够我找的。”
“那就别找了,赏你的。”闵炎凉轻晃着手里的鼓,转身欲走时,又回头道,“你倒也没全走眼,是个小子,不过不是我的。”
看着少年渐行走远,小贩掂着手里的银子,喃喃自语道:“我哪儿是瞧差了眼呐,是个阔主儿。只是不知…为何说自己没那个福分?”想来摆摆头“福分未到罢了。”
闵炎凉手持着鼓正紧赶着往回走,一转念想到孩子吃饱了不就不哭闹了么。想来这鼓只怕是没什么用处了,转而慢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
“我说了,没有二十两银子,这画…不卖!还十两银子呢,那是之前的价钱。现成事儿了,落了款了,得加钱!”就听有人叫嚷着,是个短褂青衣的画贩,边嚷着边拽着对面人胳膊间的画轴不放。
“明明说好十两银子的,钱都给了。撒手!”对面人显然被拽恼了,伸手推了小贩一把理论道,“怎的出尔反尔,哪有这样的道理!”
“嘿——你还打人?”小贩一撸袖子就要还手。
“干什么?”闵炎凉喝退了小贩,晃眼一看,竟是小六子,忙道,“你怎么在这儿?!”说完把人拉到身边。
“二少爷…”小六子把画递给闵炎凉,委屈巴巴地道,“二少奶奶下了马车,逛街时看中了一幅画,可画尚未画完,便给了银子让我在这儿候着。谁知这贩子画完了,取画时却坐地起价。
“二少奶奶看中的?”闵炎凉将画卷一展开,原来是幅“梅林”图。倒是画得颇为生动、入微。是幅好画!自己看着也心生喜欢。再细想来,莫不是懿儿知晓自己有喜梅之好?方抬头道,“一口价,多少银子?我买了!”
“现在嘛…”小贩见来人口气不小,又是个少爷,借此想捞上一笔,眯眼笑道,“三十两!不改了。”说完手一伸。
闵炎凉将画慢慢卷好收回,取下腰上的钱袋拿手里掂了掂。
小六子忙扯着闵炎凉袖口道:“可二少奶奶早前就给了银子的,干嘛便宜他!”
“二少奶奶早给了银子那便是喜欢。”闵炎凉转头对小六子说着,“既然是二少奶奶喜欢的,那咱就图不得便宜了。”说完把钱袋给到了小贩手里“只多不少。”
“二爷真是个阔主儿,在哪儿都能发慈悲心。”钱袋刚到小贩手里,又被身后之人一把夺了去。方懿圆拿着钱袋重新给闵炎凉系好,站定身子横了她一眼,脸色一沉,随即唤了身后的知言,吩咐道:“取五十两银子与卖主儿,反正都是二爷没败完的银子,咱也发发慈悲,当回大善人不是?”说完让知言带上画,又匆匆走了。
留下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二少爷——。”小六子站在一旁,含含糊糊地摸着脑门儿问道,“二少奶奶这是…怎么了?”
闵炎凉被腰上的钱袋子坠得一头雾水,摆摆头。
冷面西施送方懿圆和知言从大门里出来时,看到闵炎凉和小六子一同在摊外等候。
“你且放心,事儿我都替你办了。”方懿圆见那人呆傻地杵楞在那儿,走过去一把携了她,和颜悦色道,“至于成与不成,就要看你这‘大善人’花的银子值不值当了。”
“什么意思?”闵炎凉拨开了方懿圆的手,只觉她时冷时热、忽冷忽热,让人琢磨不透起来,板着一张脸,不明所以道。
“回头再与你细说。”方懿圆顿了顿手,敛敛神色,转头对知言吩咐着,“你同小六子去牵马,我和姑爷沿街走走。”
天色暗沉而幽静,街上人烟又渐少,家家户户亮起了红灯笼。昏晃晃的灯火下走散了来来回回行事匆忙的人群,但却是拉进了一前一后暗淡迟缓的影子。
方懿圆随意地走着,打算散散那人身上的火气,再同她说说话儿再回去。但入冬后的夜很凉…很凉,就跟身后人一样,想尽法儿的焐热,到头来也不过是个“凉”字。
因着“小日子”这几日,方懿圆即使是着了氅衣,身子也是格外的寒凉,便抱着双臂摩挲着。
闵炎凉宽了背上的大氅走上前披在方懿圆身上,见她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无所谓的淡道:“我内热,你知道的。”
突觉背上一暖,方懿圆抚着闵炎凉的脸,关怀道:“还疼吗?”
闵炎凉梗着脖子缓摆了两下头。
“二少奶奶喜欢的,就图不得便宜了”看着眼前人,方懿圆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尽是这话,耐不住一把拥了上去。
“嘶——。”似觉有什么东西硌应着,方懿圆竟从她怀里拿出个拨浪鼓来,“咚咚!”轻轻摇了两下,莞尔一笑道:“这玩意儿…你还是买了。”
“嗯。”闵炎凉拿过手里,也跟着“咚咚!”摇了两下,叹声道:“只可惜…现下是没什么用处了。”
“现下是没什么用处。”方懿圆靠在她怀里,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闻着一股淡淡的初相识的味道,慵懒地附和道,“以后可就说不准儿了。”
听着车轱辘声渐行将至,方懿圆起身紧拢着大氅,带着一股子热流乱窜的暖走向了马车。
闵炎凉拿着鼓,僵在那儿,好像什么火儿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