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呀,原来你就是那个皇帝随便一指,就须得如期嫁过来的相府千金?”温应彪豁然地一拍脑门儿又一指道,“叫那个方……方……”
“什么这个那个?那是皇上指的婚,她现在是你外甥媳妇儿,别没个正经失冒冒失失的。”温计嫆果断拍下他的手道,“以后,随我一样,叫懿儿便是。”说着一个眼神示意了吴嫂出去,又对温应彪道:“说吧,你当年因为炎凉一走就是十多年不回,这一回来又是因为炎凉,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事吗?”温计嫆就知道,当年温应彪听到消息能千里迢迢地赶回寺里,表面是想看看大外甥,实则是放心不下自己是不是对那个姓“金”的还不死心,继而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她的这个弟弟,永远都是指着老虎打狮子,能三心绝不二意的人。
“我,我刚不都说了嘛。”被看穿的温应彪面露难色地撴下手中杯道:“炎凉在我那好着呢,其次我就是想来找姐夫再要点儿粮。要不然,要不然还没等到他儿子伤好完,他就等着为儿子收尸吧!唉——反正我欠他的一百五十万两如今是作何也还不起……”说着“啪!”一下,将身上几乎是自己所有的家当,其实就几支散碎的金叶子重拍到桌上,“大不了,大不了到时候大家伙儿一起?等着饿死就是了!”
“你……”都说‘外甥随舅’,见他耍起浑来,温计嫆正欲出口时,温应彪忽又道:“哦,对了,姐。想我当年走后,在外摸爬滚打的这些年,那个姓“金”的,我早帮你查清楚了。他,根本就不姓什么金,而是姓“景”,和当今皇上一个姓!是皇帝的亲弟弟,当年的信王景誉!姐,你醒醒吧,像他这样一个皇亲国戚权势滔天的人,怎么可能会娶你这样一个身份微末的风尘女子?他当日之所以会在你大婚时落发出家,也无非是因为昔日夺嫡之争告败,大权旁落,母妃又为此饮鸩而终,一时什么都看透罢了。他心里,自始至终都没有你,有的只是他自己。一个失败者无限逃避的自己!”
“别,别说了。”听到这些,温计嫆浑身瘫软的一扶额,还好方懿圆扶住了她。
“姐,当初那些山盟海誓,莺莺爱爱,都他娘是狗屁!是假的!”温应彪愈说愈烈,见温计嫆一个眼神睇了过来,遂又收敛地道,“可你儿子炎凉是真的呀!他可是实打实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可不能让我救了我大外甥一命,又断送在了你的手里……”
“好!说的好!”这时,从外面应酬回来的闵连舟不知立在堂口外听了多少的,边走,边拍着手,进来道:“我儿炎凉能得舅舅一救,感情这天意!这一百五十万两!哈哈哈——值!”说着脸立马一沉,让人传了贵叔进来,简单交代了几句后,又应了温应彪一批粮。
“姐,姐夫。”忽瞧得这个知晓事后不温不火还肯出手相助自己的姐夫,温应彪倍感意外地道:“你,你真不怪罪我?”
“怪罪你?”闵连舟侧目了一眼一旁被方懿圆小心搀扶着的温计嫆,冷哼道:“我还没等有的人先怪罪我呢?”一手拿起桌上的残金叶子,于往账上的那些不清不楚,心里自也十有九清了,惫色地吸了口气,叹道:“时也命也。就让炎凉在你那养上断日子,等避了这个风头再说吧。”
话休絮烦。夜里,待方懿圆用罢晚膳洗漱后,正欲上床拉被寝下时,不觉间就听到不远处的角落似有什么鸣虫儿吱吱地在叫……
“得,据说姑爷打小儿就喜欢这些玩意儿,没想到人还没回来呢,桃李倒先借花献佛地送这屋里来叫魂儿了?”饭间,承听了方懿圆事关闵炎凉的嘱咐,知言看着外面真忙忙然操办得像模像样的白事,进来吹灯熄火道:“方二爷也是,大老远的从平阳县回来,送什么给女孩子回礼不好,居然想着送蛐蛐儿……”知道方翰白受了桃李的荷包后,又得了桃李通身换洗的包揽,方翰也是想聊表下心意。
“你是说……这叫虫儿是我哥送给桃李的?”见知言拿起角柜上的葫芦罐儿边咂麽着边走来,方懿圆放眼问道。
“那可不。普天下能送出这等珍玩给女孩子的除了方二爷还能有谁?”知言也是除了见闻闵炎凉会接生外,又一次瞪大眼的、倍感奇葩的,打量着手里的葫芦罐儿道:“啧啧啧,这给人又是送荷包,又是亲手洗衣裳的,原来就听个这个响儿啊?”
“啊对不起对不起,二少奶奶。方才是我进来收拾一时疏忽,忘带走,扰您清静了。”这时桃李找进来见了,忙接了知言手上的葫芦罐儿,掩怀里,好不尴尬地去了。
“呐,怎么就借花献佛了?”桃李走后,方懿圆随即嗔视了知言一眼,抽着簪子道:“像桃李这样投桃之报、无礼不答的女子,你姑爷哪配得上。”
“是——姑爷配不上,兴许方二爷还有机会。”知言拉长音,一脸媒婆笑地坐了床沿道:“这不,我瞧他俩最近因为蛐蛐儿斗得有说有笑的,咱二爷一听说太子派人来征粮,便觉再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一听你说完姑爷的事啊,没半盏茶功夫,就急不可耐地说是要回相府。嗳,他会不会是回去和相爷、夫人的商讨娶妻纳小的事啊?”
可说着,知言又从怀里摸出一盒胭脂来,不明地示了方懿圆道:“喏,该送女孩子的不送,走时反倒莫名怒气冲冲地掼了地上。还说什么小姐的委屈,就是相府的委屈,姑爷根本就不配!死了最好!”
登时,方懿圆一眼便认出那胭脂是清儿的。又问过一二回话后,方懿圆方知,原来方翰走前不想在撞见了清儿和大太太的一幕,从而误会了兄妹俩的关系。之后,之所以不与自己挑明了说,也是想憋足一口气回到相府,替自己恨恨抱不平呢。
“二少奶奶。”这时,有小丫鬟进来在槅子外通禀道:“相府有回信了。”
待知言取来信,方懿圆拆开看了不时后,脸色黯然的,一手将信塞了枕头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