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当年温计嫆青楼被赎、被迫嫁入闵家后,一直深受她暗地里扶持弟弟的温应彪,因早年间吃够了举家逃难时风雨飘摇,居无定所的苦,加上姐姐温计嫆又单凭一己之力,苦撑了家里多少年,即便有朝一日嫁进了豪门,但他看得出来,其实他的姐姐,婚后过得并不如意。
于是,一气下,深觉身为家中长子更兼顶梁柱的他,在厚着脸皮向其姐夫闵连舟要了笔银子后,从此便带着双亲远离裕州城,一住蹉跎村又是多少年。
期间,听闻闵府上的大太太破天荒的在寺里拼死拼活诞下了一个小少爷,想到此前她和那个姓“金”的达官显贵的关系,温应彪心有不迭的曾回去探望过一回。
果不其然,到了寺里,温计嫆不但不给孩子哺乳,还不让受承老夫人派来的乳娘哺。孩子扯着嗓子地在哭,温计嫆却是扯着嗓子地在笑。
“——哈哈哈!对,哭大点儿声!你的声儿越大,隔壁的花和尚就越后悔!”只见温计嫆近乎疯魔的抱着还不到一岁的炎凉,边在禅舍里乱踱着,边掐着手下早已淤青泛紫的屁股蹲儿道:“娘虽恨你爹,可那人明明发过誓要来娶你娘过门儿的,哪怕娘新婚当天,也给他留了机会,可他怂了,怂了!哈——他以为他当天出了这个“家”就可以避娘不见,一了百了?不,娘就是要你扰得他心魔大乱,人神共愤……!”说着手下无意识狠的一掐,“他实则比你爹更可恨!可恨!”
“姐,你疯了!他可是你亲儿子!”看着孩子霎时哭闹得跟不是她生的一样,一边的乳娘和年轻时的吴嫂也万般无奈,瑟瑟发抖地躲到了一边,温应彪赶紧从她怀里一把夺过孩子,那时,他便发现了闵炎凉屁股上的印记,还好温计嫆一个眼疾手快夺了回来,所以他对闵炎凉的身份并不知情。
后来,他回到蹉跎村,机缘巧合下收养了阿秀。为了能更好的养活一家四口,他便又跟着村里的驼户学做起了驼商。买卖不难,无非就是拿当地的一些自给自足的牛羊皮货,和关外来往的客商们换取粮米油茶类等生活所需,赚得中间差。
不觉光阴荏苒,在侍奉走了双亲后,养女阿秀也长成个大姑娘了,温应彪的买卖自也今时不同往日,水涨船高,甚至还和闵家攀上了关系。
这不,遇上天灾荒年,久旱少雨,田禾大萎,牛羊马匹的更是日益减少,为了感恩蹉跎村的一方百姓当年能收留自己一家,小有些家底的温应彪便挺身答应他们,愿意帮助村民度过这个难关。
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想要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三年,谈何容易。
很快,在散尽了自己的家底后,温应彪便将目光移向了每年秋后都会派人到此边关来和寮人互市易粮的闵家。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想当初闵连州强取豪夺了自己的姐姐,有了这个机会,他还不一报还他一报一回。
于是,打定主意后,温应彪便化装成“彪三爷”,藏掖的更是以半寮人半裕国人的口吻和闵家搭上了关系。虚契实粮,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绰绰三年有馀。这也就是为什么闵家的账上每年老有一笔五十万两的待收项银,三年也就是一百五十万两之巨。
而此番,他也是虑到就在不久的秋后,裕、寮两国间免不了一场恶战,为保村民们有粮可续,不至作困兽之斗,他便向闵家要粮的日子提前了些。不想粮还未到自己手中交付,王管事一行人等却先因此葬送了性命,自己的亲外甥也难逃一劫。
他这次回来,除了给闵家报平安外,也是想通过姐姐温计嫆能将积攒心里多年的愁怨化干戈为玉帛,在姐夫那替自己应应情,再舍些粮给他。
提到这些,温应彪索性也不装了,一手撕了贴脸上的络腮胡,露出两撇清简的八字胡道:“姐,我虚契实粮骗了姐夫这三载,你也实该消消气了吧。再说,我也是吃水不忘挖井人,知恩图报呐!你看姐夫那儿……”
“闵家生意上的事我向来不过问,这你又不是不知道。”温计嫆道,“再说,我和你姐夫间的恩恩怨怨哪是说消就消得了的?炎凉出了这样的事,我还没去找他算账呢,你现在反倒还要我去求他?”温计嫆说着清冷一笑道:“哼——你苦骗了他这么久,早该料到有今时今日!”
“我——”温应彪也实属无奈的快把手中的空杯捏得粉碎……
“舅舅。”原来一直深不见底让人好找的彪三爷就是他呀,方懿圆万没想到又瞧科的忙接过吴嫂手上刚沏来的一壶新茶,恭敬而十分礼制地向温应彪的空杯里注着水道:“炎凉能吉人天相得舅舅一救,想也是舅舅知恩图报,博施济众,好人有好报。懿儿在此先替娘谢过了。”
“哟,这是……?”乍一眼,猛瞧得眼前这个谈吐不俗令人耳目一新的矜贵女子,温应彪这才细细注意着问道。
“是二少奶奶呀。”吴嫂在一边凑兴地道:“呦,我的彪老爷,当初二少爷大婚时,大太太的曾写过信让你回来一趟来着,这不,你一回来反倒见生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