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方懿圆眸光一凛,错愕了下。
“我,我要娶她……”这时,见她身后的知言手上挑着灯笼的也快近了,闵炎凉一时说不清的欲言又止。手上紧了紧。
“小姐,您的信!”方懿圆正打量那女子看时,只见知言轻跑着过来,手上先是递了一卷小东西给她,“飞鸽刚到的。”随即又一挑手里的灯笼,去照到门口那俩人影跟前儿,“嚯,这也飞也似刚到的?”
闵炎凉被这突来的光亮晃得刺眯了下眼,依是没说什么,任知言奇奇怪怪地看着。手上直紧攥着不放。
“把亮挑过来些。”捻开信纸,见是自己承托张采繁入宫打探得来的消息,方懿圆暂被打断的一字不怠地看着,方知,原来王管事他们一干人等遇难、蹉跎村被屠、舅舅被杀、以及老爷被告入狱,都是太子殿下为账本一事一手安排的。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杀炎凉灭口……
倏然,再看着眼前这一对儿福大命大逃出生天的天可怜见儿,方懿圆顾不着多想地望了望外面的风声,方高下立见道:“快别在外面干晾着了,有什么先进来再说吧。”
“不!”谁知闵炎凉跟吃了秤砣铁了心般,一松手里的温热后,两腿扑飕一跪,再三道:“我说了,我要娶她,还望二少奶奶成全!你若不答应,我便就一直跪在这儿,不进闵家的大门儿!”
“你说什么?不进闵家的大门儿?”方懿圆再次错愕又愈加难堪地四顾着望了望,道:“闵炎凉,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为一个娶姨奶奶的事跟我这耍性子,我看你是疯了吧?刚刚我问你是人是鬼,你说你是人,可转眼你却要我为一个死去的丈夫纳姨奶奶?你可真是鬼迷心窍了你!是你死一次还不够多?还是现在又要拉着府上上上下下百多口人和舅舅王管事他们一样,给招来烧杀灭族之祸?你太自以为是了你!”说着忿忿将手里的信纸一丢到她跟前儿:“好好看看吧,他们,皆因你而死!这桩婚事,我不能答应。”
“原来……舅舅临死前,为护我和阿秀逃出去,说‘炎凉,舅舅虽骗了你爹,可舅舅到头来也活该糟了报应了。外面那群人,舅舅知道。打舅舅回来时,他们都一路跟着,想来多半是冲你来的。对,回家!带着阿秀回家!而今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指的是这个。”看完信后,闵炎凉不禁潸然泪下地道:“可我也答应过舅舅,说我只要回了家,头一件便是娶阿秀过门儿,让她吃喝不愁的做府上的姨奶奶……”
原来当日温应彪粮车满载的从闵府出发时,望着偌大的门庭前好一派高屋建瓴、堆金叠玉的景象,便扯着前来相送自己的姐姐温计嫆,小声着告道:“姐,知你个事儿。炎凉这媳妇儿吧,我看倒是个能处的。你看,我这一大老爷们儿的老和闺女住一起也不方便,咱阿秀虽生来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但做事麻利儿啊,指哪做哪,绝不含糊,长得也水灵儿!最重要是,和你没有婆媳口舌之争。要不,我把她嫁过来给炎凉做姨奶奶咋样?”就觉得阿秀嫁过来做小,怎么着也比跟着自己过苦日子强。村里头的那些,他自眼高看不上。
当日,温计嫆当然是什么都没说的给了他一记白眼,一回身,又看了看一边一道来的方懿圆,径自走了。
不曾想,这一走,竟成了姐弟俩昔日的永别。
“你……就是阿秀吧。”听完闵炎凉的哭诉,方懿圆自也明白晓畅了。一俯身,纳起给闵炎凉哭花脸拿帕拭泪的那女子道。
阿秀点点头,嘴上无话,可一双夜里都带几分水灵儿的杏眼似会说话。又眨巴了两下,手语了句“我听炎凉说起过你。”
方懿圆不懂,只温和地笑笑。可下一刻,当她看着阿秀手中的绢帕在空中猎猎风舞时,不觉间若隐若现地看出了什么,一转脸,和知言碰了下眼神儿。
知言会意,客气地拿过来后,少顷,方懿圆脸上骤地一冷。
“炎凉,快起来!”这时,温计嫆带着吴嫂从一暗处走来道:“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闹过家家?跪天、跪地、跪父母,就没听说过跪媳妇儿的?”端的要去扯她起来,可心中疑影的又拿过她手中泣满泪痕的纸条看了看,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于舅舅的遗言......娘方才和吴嫂在一旁暗中观立时都听到了。”说着抑着心里的凄怆看了看阿秀,盛月下,视线虽不十分清晰可辨,但大致的从轮廓和感受中,倒觉是个不那么闹腾的,继而一声叹息道:“这孩子生来没有娘,现又走了爹,不如就跟了我身边吧?”
“娘——”闵炎凉有些誓不罢休。
“听话!”温计嫆严声道:“懿儿说得不错,你现在是个死人,没恢复身份前,此事想也别想!阿秀就暂且留了娘身边,娘拿她当义女待,有什么日后再说。”转又面着方懿圆,“舅舅王管事他们虽因你而死,可害死他们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些背后甜言蜜语哄骗着你,把你当小孩子一样戏耍的人……哼,他们瞒着你,瞒着娘……”
“哎呦呦呦,这,这怎么说戏就搭台子不打一处来了呢?”突然,院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听闻二少爷诈尸回府的梁氏迭忙带着一帮家丁仆从的各各提灯擎火赶了来,一见闵炎凉还真真是如假包换,稍一思索,忙又命人吹灯熄火,拿过温计嫆手里的信纸一眼完便当即就火烧了,打断道:“此地不是说话处,先进府安顿了再说吧。”又认真地吩咐着贵叔,“传话下去,二少爷回来这事谁也不许说!若外面有人问起,就说今儿夜里来的是个和二少爷有几分相像的乞丐罢了。大太太思子心切,老夫人念孙成疾,便留了在府上以慰相思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