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自己来吧。”听她如此,闵炎凉也没好拒绝,自己拿过药药着,有些怆然地道:“一路上风吹日晒的跑死的那两匹马,不过又是两命换了两命罢。它们,兴许才是一路上不容易的。”
“是啊,人不容易,马不容易,二少奶奶也不容易。”桃李接道,“你当二少奶奶正在外应付的是什么人么?”见闵炎凉自是毫不知情地摇摇头,复道:“是老爷被当差的带走后,闵家宗族里的那些宗亲们见老爷至今还没有个确切的定夺,便认为老爷回来无望,皇上下旨抄家是迟早的事,如此,他们何不等抄家前,各使平生本事的先来抄它一遍呢……”
“岂有此理!”听着,闵炎凉也不药了,直捏得手中的小瓷瓶骨节泛白。
“自来树倒猢狲散,一个家要是没了顶梁柱,就好比一个国失了半壁江山,没有一个外人、敌人是希望你真正过得好的。”说着,桃李安慰地看了看她,道着昨夜里想说而未说出口的话:“二少爷,现在家里今时不同往日,要不是这些天有二少奶奶带头撑着,有相府的威望、声势撑着,这个家……恐还等不到你回来,就早垮了。你呀,昨儿夜里一回来,还真不该跟二少奶奶闹。她,已经为这个家操心的够多的了。”
什么?!原来家里已经到了这般岌岌可危的地步,闵炎凉一面欣慰方懿圆没有受相府的逼仄同意和自己撇清干系,在和离书上落墨;一面又忧及父亲不知还能不能熬到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啪!”想长不如做短,闵炎凉当即拍几而起道:“那帮一天闲着没事干,又吃又拿,还分红利的大爷小鬼儿些,不就是欺负我们这房没个男人、孤儿寡母的好欺吗?我现在就出去让他们看看,什么叫见了活阎王?!”说着牛鬼蛇神皆挡不住地出了去。
“欸?”一晃眼,桃李就不见了人影,忙追到门口,絮聒了句,“二少奶奶已是在世的救佛,你这搁地底下的又跟着去见光凑什么热闹呢?”
果然,闵炎凉到时,已是扑了个空。只见方懿圆微挺个肚子,任艳阳高照,微风拂鬓,抱手立在正门中,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苟一丝言笑模样,左边的元阿吉似左护法,右边的小六子似右护法,后面齐臻臻聚拢呈“八”字列开的家丁仆从们些,在贵叔高擎着手专心致志的听令下,个个手拿刀枪棍棒的如临大敌,好似他们才是来催债、抄家底的一般。
“哈——二少奶奶,您这招真灵!”瞧着外面的不速之客调头未得逞的骂列咧地走远了,小六子顿卸下一身防备来,转对方懿圆笑道。
“是啊,软的不行,咱们就来硬的。”方懿圆也如释重负地卸下一身骄傲与防备,拍拍小六子肩道:“记着,遇事冷静,遇敌杀气!他们既然拿咱当砧板上的猴儿打理,那咱就该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只认齐天美猴王,不时灵山斗战佛!”又一转头,示意着贵叔可以收工,撤了。
人去皆去后,闵炎凉适时上前对方懿圆道:“懿儿,你们......平时一遇事都这样吗?此计虽好,可、不是长久之计。”
“嚯——我没听错吧?一向什么都不管、闲自在惯了的二少爷,昨儿个还跟我花花公子似的闹娶姨太太,今儿……“说着相了相闵炎凉那脸上还未褪去的神气,方懿圆哓哓了句,“竟推金山倒玉柱的关心起了这些?”她倒不是在为昨夜之事还积怨在心,而是她的立场明白,过了事就是过了,只是眼跟前这人一来就张口跟自己说这些风凉话,她当然知道不是长久之计了,话语里带着丝顽味。
“懿儿,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做?”见方懿圆含目了自己半天突然转身就走,闵炎凉忙后脚跟不迭地道:“我知道,我不如你,你比我本事!没你,我不过是个凡胎浊骨,路边的一块石,一根草,甚至……什么都不是!”
“不!”听她还是为自己昨夜的话上了心,方懿圆一住脚,回身道:“闵炎凉,有我没我,你都是个凡胎浊骨。你也不见得什么都不是,至少你若为这个家真想做点什么的话……”说着将衣下愈发瞒不住的布包一抽,甩了她身上,背身道:“还记得你临走时,我在你耳边说过的话吗?”一推门,直进了一间静房。
“轰——”一下,方懿圆这话一出依旧如当日般如雷惊耳,闵炎凉整个人都怔着,心里起起伏伏地道:“这、这要是成了,那、那就不是凡胎浊骨的事了……”
一紧手里的布包,闵炎凉欲推门进去,却被刚拉门出来的知言撞上道:“小姐正在里头会客呢。姑爷你一大男人的,咳——”知言说着顿了顿,道:“小姐嘱咐过了,说姑爷你远路风尘的,家里的事于你是暂时指望不上了,姑爷还是回去多歇歇,多想想,多陪陪远道而来的姨奶奶的好。小姐等着你回话。”
这边正说着,那边就见吴嫂寻东找西的急走来道:“呦,二少爷,你不在屋里待着怎么跑这儿了?如今外头世道不好,大太太的让你少外出走动些,免得被外人瞧见又拿了把柄……”
“有什么事吗吴嫂?”闵炎凉不想老生常谈地截断道。
“哦,是这样。”吴嫂言归正传道:“一大早的,也不知秀姑娘怎么了,和大太太的用过早膳后,就一个劲儿老吐。一问她吧,她又手上老比划来比划去的……哎哟,我和大太太的看了半天也不明白啊。快,快随我瞧瞧去……”就拉着闵炎凉紧赶着去了。
“切。”见闵炎凉一个手快把布包递自己和吴嫂后,知言目送着一老一少,低啐道:“犯个吐有什么了不起的!山猪儿吃不了细糠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