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二太太梁氏这边,方懿圆喝醉酒闹了一通走后,加之又收到了衙门里的人带来的最后通牒,当夜,她便不能一拖再拖地直接宣告了方懿圆假孕一事,实令人心寒彻骨、欺人太甚,并责令其出门从此与闵家再无干系,方懿圆心下明白,二太太的这是铁了心的要把她这个外姓人摘得干干净净。
“二娘——”可又看着梁氏不止铁了心、还贴心地为她把一路上所需的资物都差人打点好一并带来了,刚回房梳洗整衣毕的方懿圆一时仍没个好计策、好准备地无措着,“您……这也太快了吧?”
“快?”见闵炎凉不在,梁氏一抬下巴,示意屋里一众不相干人的退去后,正色道:“再快能快过人头落地,咔嚓一眨眼的事?”见方懿圆面上局地一紧,“我看,你这酒也该醒了吧?”
“我,我现在不能走!”越是认清这样的形势,方懿圆就越也似铁了心般,自顾自走到桌旁坐下,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道:“至少我在,我二哥还有所顾忌……”
“走不走是你的事,该说的、该做的,我已经情至意尽了。”梁氏已是打定主意地不容置辩道,“三日后,你不走,我就送炎凉走!至于他去哪儿,你无须过问。”说罢飒然离去。
去哪儿?梁氏的一番话着实让方懿圆酒有酒时,茶有茶浓,一下更没头没绪了。是把人送虎落平阳,还是送羊入虎口?……
“呸——!臭男人,就知道是个花心大萝卜!还说什么不喜欢姨奶奶、和姨奶奶的孩子就是个意外,我看现在不出意外地意外在姨奶奶那儿厮偎厮抱的,那才像是爱屋及乌,一家三口呢!”
方懿圆正以手支额愁无际时,就听到知言口中啧啧地走来。
“怎么了这是?”方懿圆舒手揉了揉又渐渐发胀的脑袋道,“二太太的刚来过,大太太那边儿的又怎么了?”
“哎呀小姐!”突然看着周围多冒出来的一堆锦绣东西,又想到刚碰上二太太的那一双照面生人眼,知言忙近前道:“二太太的……这是见您没了小少爷,真要撵咱们走?”
方懿圆见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便头大心烦地顺话轻点了下头,“嗯。”
“哼,我就知道,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当初,见咱们相府有权有势的时候,说什么也要咱们留下的是她。现在,相府一旦避势,相爷又在皇上跟儿前说不上话了,她自是须不上您……”知言说着又想着什么的对方懿圆道:“您说,天底下哪有好算盘都给她打尽了的?既然‘好人不拦路,好狗不挡道’,咱们自没必要再遮遮掩掩、舔着脸的留在这儿了……”又一扯方懿圆,“她撵她的,手脚长在咱们身上。走!咱们就当再成全她一回……”
“我看是成全你吧。”方懿圆拍拍她的手,听出些门道儿地一笑道:“你这般急着回去无非就是想小六子好早点儿出来吧?”见知言一下赧然的确是有那么些意思,敛敛眉后,又问着:“哦,你刚说什么姑爷、姨奶奶的,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提起这些,知言被拆穿的止不住又是一气,“不就是见您肚子里的小人儿败露、大人又要走,没人管,一去大太太那儿的没个见,索性就跟他的姨奶奶一家三口的完聚打得火热了呗。”说着又不禁似是而非地埋怨着自说自话:“您说您也是,自打姑爷出了一趟远门回来,你们这一天天的,不是风就是雨,真雷打不动地躺在一张床上睡过几回啊?以至到现在一个小少爷也没落实。倒好,反便宜成全了别人……”
“你、说什么?”方懿圆有些心不在焉地一抬眉,“成全谁?”
“哦,没什么。”知言随口道,“我就觉得姑爷这人吧,虽是个臭男人,还犯过错,但我看得出来他该是个喜欢孩子的。”
“喜欢孩子?”在方懿圆的印象中,闵炎凉兴许至今、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可眼下听知言这样说,也就意外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可又见方懿圆突然一副正襟危坐着矫首昂视的样子,知言遣词酌句了会儿后,干脆道:“是,他方才嘴上是说过不喜欢姨奶奶,心里也只有您一个,孩子更是意外。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再意外、心里再只有您一个,也不能一心一意到连自己的血亲骨肉都不亲近吧?”见方懿圆一个仍继续的眼神,“就、就摸了会儿小的后又爱屋及乌地抱了会儿大的。不过……人家也是一家三口嘛,再怎么着……也亏您没见!您要是亲眼见了,不走也得给您气走!可话又说回来,您说我们老待在这儿的光看又什么都不能做,待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却也是为小六子一事干着急,“不如真走了得了。”
“够了!”方懿圆不堪忍听道。萦心下,还是决定亲自看看去。
夜渐深,笼灯就月。
方懿圆到时,已是小苑阴阴人寂后,早没了二人浮荡在脑中一家三口温馨的景象,剩下的只有被一弯残月拉长在亭椅上如云一片虚淡的影子。
“哼,见你的姨奶奶倒是打扮换洗得干净,见我就少这般干净过一回。”方懿圆脉脉悄无言地走近后,只见闵炎凉换了个人般一身儿清清爽爽干净的模样,仰躺在长椅上,双手合交抱着枕着头,也不知闭眼在偷着乐什么,就露出一口银牙跟个孩子似的搁那儿傻笑,笑也没个声,头上的伤布也显然被换过了,揽衣坐下后,揶揄道,“怎么,知道你二娘要我走,就这般开心?”
“走?走了好啊——走了大家都解脱了。”闵炎凉仍是那个姿势道,“想必知言都给你说了吧,没错,阿秀也要走,我方才来是跟她和孩子道别的。呵,呵呵呵……”又渐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