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都的这场暴动如过去的无数次一样很快解决。野兽在绝对的火力镇压下缩回爪子,惊人的武力差值之下,暴虐的怪物似乎终于又变回了人类。
红都的所有人太过熟悉这样的结局,他们用一个夜晚平静地接受了一切,重新缩回温顺而木讷的外壳,沉默地过上井然有序的生活。只是偶尔,路边一个母亲哭着自己僵直的儿子,投来仇恨却瑟缩的目光。
谢菲目不斜视走过,远处瘦小的身影尖叫着跑开。
整颗星球的通讯系统已经瘫痪,没有人听他们的通告,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发现那是麻醉针。
希望在那之前别把人给埋了。
无数次刺杀被摆平,起义被镇压,最可悲的是,他们从第十二星系采购的物资足以收买半个红都倒戈,金灿灿的玉米粉撒下,有的是人将矛头对准他们最亲的战友亲人。星舰货仓打开的一刹那,整个红都反叛军注定呈无可逆转的败势。
那还是他特意转道去买的赈济粮。
核心星的谈笑声如惊雷在耳边炸响,
“边民就是贱呐,你拿点食物在他们面前,他们就能像狗一样跪下来摇尾巴。”
边民的骨头似乎天生就是软的,无论谁给他们吃的,他们都可以为他做一切事,包括出卖灵魂、交付血肉,甚至干掉前一日歃血为盟、不死不归的战友和同志。毕竟他们可以死,但家里的妹妹饿得水肿,年迈的父亲为了省下一张嘴徒步去矿洞里等死……饥饿与贫穷几乎磨光了他们所有的感情,仅剩的那点温情,他们紧紧攥紧,只够交予最亲近的那人。
这不好笑,谢菲想,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和伊卡洛斯也是这样的人。
而今他们站在高台之上,听众生饮泣。omega铁石心肠,不动声色地展开整张第九军辖区的蓝图,不听不看,将铁血的意志坚定地贯彻下去。
他不打算追回边境战中溃逃的逃兵,直接以包食宿的条件面向整个第九军统区征收新兵。关于矿石交易的那部分,强行征收边民家里除必需以外的余量,按统一的价格收购。至于做事的基层官吏,只要粮食砸下去,总会有人愿意做……严格又死板的一条条一项项,把混沌而迷茫的星球框死在铁与血的章程里。
他们的时间不够,不需要人文关怀,边民不懂也不会领情,只要“威逼利诱”就行了。边民就像是某种野兽,你不能以对待文明人的方式对待他们,你理应学会与野兽博弈。
在这样严格又高压的控制下,红都以惊人的速度运转起来,而以第一星为中心辐射开的整个第十三星系也进行了一番震荡,除却死星宿乡外的十一颗行星联系日益紧密,缓慢却坚定地跟上这台严密机器的步伐。
在第十二星系的动作则更隐蔽一点,毕竟天上不会掉下第二个西顿供他们差遣,但是无形中震慑已经产生了。第十二星系主星的执行官,狡猾的赛特一边骂骂咧咧西顿的阿谀作态,一边忍痛赔笑献上第十二星系的半壁市场,消息传到第十四星系,有西顿撕开的口子在前,不知内部经历怎样的谩骂与纠结,总之最后他们拿出的结果也是诚意满满。
古地球时代有句话,“论迹不论心”。不管他们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总归不得不为第九军辖区的发展作出贡献。
光斑下移,荒星短暂的白昼将尽。
满室的文件中,谢菲站在那里,伊卡洛斯看向他,少年一日比一日沉默,一日比一日冷静。他周身缠绕着一种被打磨过的冷酷,身上已经很少见年少时那种冲动的火光,但或许只是看起来这样。
白鸟悄悄展开双翼,金属的尾羽轻轻拂过那人疲惫的眉眼。
他知道的,他都知道的,omega的激素带来天生高于常人的同理心,高台之下的每一声哭泣,他的少年都听得到。
伊卡洛斯这次带来的是一个好消息,第九军团已经初步整顿完成,从歪瓜裂枣的新兵到如今令行禁止的星际舰队,很难想象才过了不到三个月。
这都是alpha这些日子不眠不休的结果,但他只字不提,只是笑言,“安已经要累瘫了。”
“要不派G7e去慰问一下。”谢菲从文件中挣脱出来,难得放松一笑。
“诶,她喜欢机器人吗?”
“不,她喜欢兔子。”
伊卡洛斯不知为什么有些心里不平衡,突然莫名其妙的委屈,鬼使神差下来了这么一句,
“我也喜欢兔子。”
“拿去。”谢菲将Mk6塞进他怀中,假装看不见他不满的神色。
“话说,当年月岛还没来得及改造我的身体,”少年单手托腮,戏谑地回想起往事,“如果被他们得逞,我会是什么呢?”
“兔子?鹿人?克拉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