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做只黑色的鸟也不错……唔……”
伊卡洛斯捂住他的嘴,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少年笑着打了个手势投降。谢菲耸肩,他的alpha在某方面似乎格外迷信。总是各种角度严防死守他将任何自毁性的话说出口,就好像这些话一出口就会成真。
不过,谢菲抬起头,望向日暮中的红色城市,粗粝的沙尘之下,有些隐秘的东西正在改变。他不会困在边星的过去,而将亲手为它带来新生。
你见过一颗种子的新生吗?它静悄悄的,无声无息的,有时候,怀疑和信任也是这样的。
“听说最近航道上的星盗都清干净了,这是真的吗?”
“何止啊,”那人神秘地压低声音,“我那跑生活的二伯说,不只红都附近,整个第十二、十三、十四星系附近的星盗,都没了。”
“啊?都没了?这个第九军团长到底是什么人?”
“好像年纪也不大,据说还是我们第八星的人。”
“说不定以前就住在你家附近。”
两个码头工相视一笑,就好像同住一颗行星,这位大人物就成了身边真实亲切的存在。
而他们谈起的上将大人最近有了新的麻烦。
名声不显容易遭人欺,名声太显,有时也不是什么好事。
自从第九军团辖区内的星盗被围剿一空,伊卡洛斯的名号传遍整个边星,边民的态度不知何时起也开始转变、软化。在感叹新政带来的变化之余,一时之间,各地所谓“伊卡洛斯”的远房亲戚纷纷前来认亲,听他们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本就被伊卡洛斯雷霆手段震慑住的各星执行官也不敢怠慢,连带着下一批追加的物资一起,毕恭毕敬地将他们送到红都。
伊卡洛斯没时间处理,谢菲被推着顶上,他哭笑不得地听着外面七大姑八大姨声泪俱下的哭诉,让安将他们遣散,说实话要不是当初洛的身份证明是他亲手办的,可能他也会怀疑伊卡洛斯是不是真有这么多亲戚。
可惜没有,谢菲最清楚不过,这个他精挑细选过的身份也是孤儿,否则也不会在死后无声无息地被替了这么多年。多年来谨慎的本性让他在每次出手前习惯性地做好长远的考量,因而相识至今十二年,除了小部分无可隐藏的细节,他和伊卡洛斯的身份履历几乎无懈可击。
但随着他们高调地加入核心棋局,明处暗处的动作越来越多,放在他们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即使是他也很难保证没有纰漏。
正如此刻,远在首都星的阿尔伯特抓住的那一缕波动。
第四军团的数据室,alpha伏案低头,铅灰色的眸子极浅极淡,银色的发丝垂到额前,仿佛披落半身月华。
他整个人似乎天生缺乏色素,又像缺乏色素一样缺少感情。alpha修长的手指敲击一只银色的笔,鼻梁上的眼镜分为两块数位屏,只有使用者能看到的数据在上面川流不息。
帝国军方对Mk6的把戏深信不疑,但知情更多的阿尔伯特显然不信那套说辞。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纳塔利安的特性,星渊之内十死一生,偏偏伊卡洛斯麾下一个从来声名不显的亲兵轻而易举把克利夫兰带出,这是有多受幸运之神眷顾才能成功。
要么就是人为。
这些天军界洗牌,他没去争第九军团长这个位置,这本来就不是他的目标,在所有人浮躁地跳至台前之时,阿尔伯特偏偏悄无声息地沉下水面。而事实证明,所有的等待都是有意义的,伊莎贝拉高筛之下,昆虫细小的脚印逐渐在白纸上显现。
答案和他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巨大的捕兽网覆下去,网里不是什么庞大的野兽,阿尔伯特饶有兴味地勾起唇角,他摊开收拢的手,一只碧蓝色的蝴蝶扇动翅膀,扑在屏幕上化作几万字节的璀璨光点。
克利夫兰失联的同一时间,首都星军区家属区的虚拟仓曾经传来心跳失衡的警报,再往前,追溯到二十四年前,时任黎明研究所所长的谢骊曾重重化名,将一个包裹托运给帝国边星的贫民,伊莎贝拉显示他们没有亲缘关系,但正巧那户人家姓谢。然后是1214年,一年一度的omega普查,七号星的档案里曾有过强制执行的记录……
这之后的十年似乎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记录,但前些天宫里那朵娇生惯养的玫瑰无意间一句话点醒了他。
阿尔伯特打了声响指,机器人送上一个巨大的箱庭。帷幕拉开,无尽的星海似在眼前,
星燧贸迁,晷刻渐移,银河的旋臂轮转,宇宙孤寂又璀璨。
即使是糖霜的质地,即使故意错漏了位置,即使刻意敛藏光芒与卵石同辉。
“他是有灵魂的。”他喃喃道。
无人注视的角落,alpha灰调的眼眸中盛放出绮丽的灿金色,他痴迷地望向那只蝴蝶,眼里是十二分的虔诚,还有,十二分的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