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凝谨慎地看着眼前滚沸血水一样的火锅。
蒸腾的热气像一碗醒酒汤,饥饿感驱散后,大脑也清醒了很多,他突然开始后怕。
他刚刚做了什么?——
把包浆又插过白狗的脏刀捅进了封荆的身体里!!
这种事对谁干都太缺德,如果对方被惹怒,说不定真的会杀了他。
他其实还不想死。
还有很多事没做,好不容易有机会重回特遣队,现在死太不值得。
但话又说回来,这种在实验基地正下方都敢杀人的危险体就该时刻被监控,高压项圈或重锁,百般刑具加身都不为过,他捅一刀好像也不失为……
川凝皱着眉替自己找补,捞起一片牛肉卷,放到封荆碗里,打算哄哄他。
放到一半突然想起对方的怪洁癖,又老老实实夹回来。
……调的汁挺好吃。
他在封荆怪异的目光里吞下牛肉卷,三两句把故事的后半部分说完,妄图以自己受过的苦愉悦对方。
“最后我把云蝶杀了,没让它受很大的痛苦。我也没有好下场,它的骨刺捅穿了我的身体,我的异核差点碎了,可惜我的命很多,它没能杀了我。”
甚至连一条命都没带走。
但异核破碎也不是件好受的事,异种的气息控制与快速愈合都依赖异核,云蝶将他的异核捏成碎玻璃球,不但让他失去了速愈能力,连污染气息都无法控制,和断了手脚没什么两样。
封荆低着头,脸色依旧淡漠,似乎没被愉悦到。
慢吞吞吃了两分钟,才道:“八条命很多吗?我见过的海冥猫有九十九命。”
川凝半垂着眼眸沉默了很久。
“我也有过,”他轻声说,“但命是消耗品,我快用完了。”
死亡与重生带不走伤痛,身体损伤一点点累加,命只会消耗得越来越快。
“知道怎么补吗?”封荆问。
川凝瞳孔微微放大,透过白色热气看向他。
命没了就是没了,什么叫补?
他没听懂。
封荆却没打算深谈,又将话题拉回来。
“那次的任务报告我看了。云蝶的异核被打碎,骨翼和身体支离破碎,残骸甚至看不出形状。不像执行任务,是在虐杀。”
川凝的眼神躲闪了一下。
“内陆区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虐杀A级异种,又能在区域封锁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封荆不紧不慢地说,“只有我。”
川凝躲闪的眼神又移回来,“…?”
“新历城的黎茗伊一口咬死这件事是我干的,建议研究院立刻将我回收销毁。……研究院信了。”
他说到这淡淡一笑,“原来是替你背的锅。”
川凝端起杯子,心虚的抿了口水。
这件事他的确不知道。
他也纳闷过黎茗伊是怎么把这件事瞒天过海的,却从来没联想到封荆身上。
严格来说他那时候的实力已经达不到虐杀A级了,充其量只能叫狗咬狗,所以云蝶被撕碎后他也没好到哪儿去,贯穿伤几乎要把他对半劈开,36支抑制剂的毒素像满口利齿的毒虫,趴伏在每一寸血肉上噬咬。
破碎的异核让他的污染气息彻底失控,他很快代替云蝶成了新的污染源,对封锁区内所剩无几的被困人群散播足以引起异变的污染。
那时他已经毫无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那两支没派上用场的Ⅱ型抑制剂,连位置都找不准,钢针粗的尖直接刺穿锁骨,试着对自己进行强制休眠。
那是他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
如果他事先知道Ⅱ型打进体内是什么感觉,一定不会把两针全用上。
他这辈子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了。
再次清醒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封锁区,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黎茗伊守在他身边。
疼痛快将他淹死了,他感觉自己在发抖,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一群剧烈挣扎的寄生虫。
“抑制剂注射过量,止痛针已经没用了。”他听到黎茗伊对他说,“能听到我说话吗?我不能待太久,走之前有些话要对你说。”
川凝用尽力气从床上坐起来,“困在封锁区的人,…救出来了吗?”
黎茗伊点头,“封锁已经解除,残余污染还在排查。”
川凝:“有多少人活着?”
黎茗伊却没回答,用平缓的语调跟他叙述。
“A级污染区是10月29日19点13分封锁的,特遣员在两小时后赶到了现场,那时候云蝶已经确认死亡,目前怀疑有更高等级异种出现过。”
川凝:“没有。云蝶是我……”
黎茗伊打断他,“另外有一件事需要通知你,你要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