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照例取来水为千夫长洁面净手。
千夫长瞧见小兵低着头脸上满是黑污,倒水也倒得不甚熟练断断续续,心下不满呵斥道:“你是没吃饭吗?!头抬起来。”
李逍抬起头与那人对视,咧嘴笑道:“蒲甲大哥别来无恙。”
蒲甲眼中先是疑惑后是惊喜,“李娘子!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李逍曾与蒲甲相处月余,知他为人良善最重一个义字,当下也未隐瞒对蒲甲将来意和盘托出。
蒲甲拍着胸脯向李逍保证,羌王和大巫绝不是无情寡义之辈,“我羌人有恩必尝,有仇必报,李娘子多虑了。”
当下拉着她便要去羌王所在的牙帐,被李逍拒绝,“蒲甲大哥,我对你自然信得过,不然也不会先来寻你。但难保营中没有氐人的眼线,语以泄败事以密成,我们还是等天黑后再去。”
蒲甲闻言有理自无异议,“氐人凶悍残忍奸诈,上阵冲锋让他族冲在头里,他们氐人坐收渔利。此次草原八部南下说是组成联军,其实余下七部都知是用各族人的鲜血和性命在为氐族火中取栗。好处全是氐人得,死亡和伤痛则全留给七部。不说了不说了……”
蒲甲唤来亲卫尽其所能搞来一桌丰盛的羊肉饭让李逍果腹,吃完了饭又让她在帐篷里养精畜锐。
李逍奔波了一夜,此时放松下来和衣而眠。
入夜羌王准备就寝,侍从来报蒲甲求见。羌王念他当年救驾有功对其破格提拔,闻听蒲甲有急事求见,不敢怠慢穿上衣裳将人召入帐内。
于是李逍面见了羌王,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羌王认为兹事体火速命人又召来了大巫,大巫再见李逍甚是感慨,“李娘子和谢公子的救命之恩我羌人怎敢或忘!氐人要求八部结盟组成联军南下侵晋,我王为全族安危不敢不从,但我们羌军只远远躲在一边,从没有伤害过一位晋民。”
羌军躲的忒远,别说前线晋军未见,连秦军都看不见,李逍深以为然,“羌王、大巫,我自然相信你们不会与晋国为敌,我亦深知你们的不易。今次我来没想让你们为难,也无需让你们为难。”
羌王和大巫对视一眼,大巫问:“那李娘子今次来的目的是……”
李逍环视了一下帐内三人,从怀内取出临行前谢衡给她的锦囊。当着三人的面将锦囊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绢帛双手递给羌王,“谢尚书表示,秦军纠集草原七部组成联军南下侵晋,看似人数众多,实乃乌合之众。七部顾虑本族的利益,与氐族虚以委蛇,阵前定不会尽全力,而晋军背水一战惟有与联军殊死战斗方可保家国完整。天时地利人和,联军皆不占优,败给晋军不过时间而已。”
羌王将绢帛速览一遍,然后交到大巫手上,蒲甲凑了过去。
“李娘子与我有恩,你的话我自然相信,想请教李娘子,谢尚书其人如何?听闻晋国桓相病逝,不知现今谁人领兵?”
李逍听出羌王的顾忌,她理解羌王的谨慎,毕竟此仗若失败掉的不只他的脑袋,几十万羌人都将成为氐族的奴隶,永世不能翻身。
她想了想回道:“桓相已逝,至于谢尚书谢衡,处事明断、谋略善奇,我不敢说他能比管仲、商鞅,但他在处理国计民生方面委实有想法有方法,是个人物。”
羌王与大巫对视一眼,羌王点头,“我同意与晋国私下结盟。”
正如蒲甲大哥所言羌人重情义,李逍未料到此行如此顺利。大巫送她出牙帐后,当着蒲甲的面说道:“好叫李娘子知道,此次结盟羌王全看在李娘子与谢公子的面上,羌人知恩图报,也望晋国勿要负了我主。”
送走大巫,李逍当夜在羌营留宿。她躺在蒲甲安排的帐篷里死活睡不着,大巫的话深甸甸地压在她的胸口,她终于体会到每每战前谢戡的谨慎,他整夜整夜失眠夜不能寐皆因他掌握的不仅是权利而是责任,生命的责任。
一夜多梦,梦里不是小海城的血腥画面,便是当初剿匪时的场景频频闪回,蒲甲大哥为救亲人时拼命的场景记忆犹新,醒来后她靠在榻边久久没有动弹,她警告自己必须小心谨慎,如今她的身上肩负的可不只有自己一条性命。
乔装后与蒲甲告辞,请他代为向羌王与大巫告别。蒲甲挽留,李逍摇头,“这顿酒先存着,等这场仗打赢了我们再喝。”
从羌营出来,李逍根据蒲甲给她绘制的舆图寻找秦军堆放粮食的各处据点。
羌军虽然无心恋战,但毕竟现在是战时,亦每日派出斥侯出营查探,因离得远晋军的驻扎地无从知晓,倒把附近其他联军摸的清楚。
李逍按图索骥,舆图略有误差但八九不离十,不过数日,李逍已连挑三处秦国联军的粮草营寨。没了粮草的秦军不得不节衣缩食,而失去粮食供给的战马体力不继,竟在操练时马失前蹄将符鹏摔将下来。
符鹏闻之缘因不由震怒,下令彻查。
但这种事如何查,无论天灾还是人祸一样掉脑袋,符鹏连杀了数名官员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只是其后粮草辎重管理得愈发严谨,同时秦军也更改了粮草据地,致使李逍好几次扑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