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洛打开舆图,随着他在图上用红笔勾勒,杂乱的思绪渐渐清晰。
红色箭头是萧琰行进过的路线,萧氏旧部或许还有残余力量,但被斩断的手绝不可能伸那么长,沿途的州府全换了血,不会让萧琰轻易躲过截杀行进的如此迅速,谁在帮他?
常度已将暗卫派了出去,陆续传回的消息显示州府方面并没有问题。慕容洛看着红色箭头涉及的城镇,眼睫微动,他可能忽略了一群人,一个看上去毫不起眼无足轻重的群体。如果说在今时今日的鲜卑,没有摄政王令即使慕容筹要出宫也不可行。但有一群人例外,参与粮草辎重供应及运输的贸易行商们,他们可能是目前唯一一群没有摄政王令也可自由出入鲜卑各地的人。
他唤来常度交待下去,调遣东边的府兵恢复被晋军截断的补给线,同时让全国州府逮捕辖区内所有参与粮草辎重药材供应的大贸易商。
常度小心询问:“摄政王是否要分兵回援京师?”毕竟前线打的再好,家若被偷一切都是枉然。
对慕容洛而言,萧氏刀刃相向是趁人之危是与敌人苟合,是他所不能容忍。打掉寿县除了谢戡拿下晋国不过时间问题,他不会因为萧琰分兵也不能分兵。
“萧氏必须死,谢戡也必须死。”
常度听说萧琰的追随者浩浩荡荡达逾五千,他并没有摄政王的镇定,认为这些不是问题,谨慎措词道:“摄政王您亲征前线,国内精锐尽出,如今驻守大棘城的兵马不足千人……”
摄政王摆摆手勾起嘴角,常度不知主人心意,识趣地闭上了嘴。
“常度,你说对皇帝来说,母亲亲还是舅舅更亲!”
常度跟随摄政王多年,想一想便明白了话中含义,摄政王已起杀心,他这是想用萧芳的命危胁小皇帝杀了萧琰。无论萧氏谁死,只要他们自相残杀,跟随萧氏的那五千人马便不攻自破,连带小皇帝也将尽失人心。
主人一向心硬善谋,常度对他的命令从不置喙领令退出营帐。
其实常度只猜对了一半,慕容洛不介意手段非常,他要的是利用打击萧氏削弱旧□□的势力,既然不能收买那便打压打压再打压,直至消灭或对方改弦易辙。
他明白旧势力不会拱手让出权力,他需要尽快荡平寿县,如此才能腾出手挖掉这块积年疥藓。
寿县城墙又迎来了新一轮猛烈的攻击,面对鲜卑军的四面攻城,失去补给的晋军只能采用肉搏,即便环境恶劣条件艰苦,晋军仍一次次地击溃鲜卑军的攻势。
营帐内慕容洛听着常度的汇报,东线战事不乐观,晋军校尉邱迪以逸待劳采用口袋阵法将前往支援的鲜卑军包围、分化、击杀,鲜卑军损失惨重,而补给线仍未打通。另一方面由于大量贸易商被抓,国内贸易运输几乎陷入瘫痪,而这些贸易商被严刑逼供后并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局势有些骑虎难下,慕容洛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搅动局势,晋军攻克东胡军驻守的城镇、萧氏叛乱从北海杀向大棘城以及晋将邱迪的口袋阵法,一桩桩一件件毫不相干却又仿佛配合默契,他不相信这些事情发生都是随机,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常度见慕容洛半晌未作声,试探性地问:“摄政王,抓来的商贾是再押一些时日还是就地放了?”收押既不起作用不如先放掉这些商贾缓和一下国内的物流困难。
“……继续查,查他们如何经营,查他们背后东家,查他们的买家都是谁。”
常度虽不善谋但他执行力强,主人既给了指令,他自然宁可抓错不可放过,吩咐下去,“无论商品、资金,还是伙计、客户,所有这些人的婚丧嫁娶,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个清楚。”
凭着常度的手段,很快抽丝剥茧查到顺达商行老板温莘良的身上。金陵城里浪荡的纨绔公子被打折了腿也未吐露半分,但常度是谁,慕容洛身边的暗卫首领,折磨人的方法不胜枚数,尽皆使用在温莘良身上。
撑得三日,连常度都要敬其是条汉子,不过最后其还是不堪折磨吐露了晋国在鲜卑的情报网。
常度即刻收网抓捕,不料却扑了个空。同时慕容洛亦收到密报,冷宫里的萧芳凭空失踪,禁军和暗卫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却没人说的清楚太后如何消失不见。
慕容洛意识到自己怕是被人算计了,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串在一起,萧琰、萧芳、旧□□甚至老族长,这些人似乎都站在他的对立面,趁他慕容洛派兵围堵谢戡于寿县时,趁自己首尾不能兼顾时,他们为扳断自己不惜勾结敌人,与晋人沆瀣一气。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是被谢戡困死在这里,对方凭区区五百骑便拖住自己八万精锐月余。这些叛徒!
他不怪敌人狡猾奸诈只怪自己人自私愚蠢,宁愿为一已私利弃国家大局不顾。这些败类都该死。
他将暗卫的密信丢进铜炉,看着它化为灰烬。眼下内外交困但他并非没有机会,想破局惟有倾其全力拿下寿县除掉谢戡,但大棘城的安危亦不能忽略,命常度率暗卫悉数回援京师,提醒道:“记住,只要皇帝在我们手里,那些人便永远翻不出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