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境况危急,山精野怪怎么会无端显露真身,何况黎苗的真身中分明掺着花宁的影子。
一动不如一静,看穿黎苗存心的显摆,谢予恩安安静静地跟着她一路清扫蛇蛋。
只是兜兜转转间,二人已经晃荡到了兰木扶疏的大后方,踏上池水中厚厚的冰层,看着被卷起的片片芦花飘飘荡荡。
绯依用尽最后力气送出地洞的蛇蛋,数目不小,且拿捏着时机,算准了小蛇能在壳中扛过冬日再破壳而出。
只可惜,她穷尽心血的筹谋,对上黎苗,功亏一篑。
这些蛇蛋,不仅没能如她所愿,随着地洞中的水冲出素霓山,就连兰木扶疏的大门也没能顺利迈出。
黎苗却好似在这样轻松操纵生杀的屠戮中,被雪刺激得亢奋,不知疲惫,眼眸中却悄无声息地爬上猩红的血丝。
故作轻快的步子,在积雪中露出了端倪,深深浅浅。
“终于是最后一颗啦!”
如同卸去沉重枷锁后,尽是破开云雾见月明的欢欣雀跃。
谢予恩知道如今黎苗手段狠辣事出有因,隐约觉得不至于赶尽杀绝,善与恶纠缠着新仇旧恨,早就模糊了边界。
他来不及思索黎苗为何会拽上自己,做这样一场声势浩大,却唯有他一位观众的戏码。
打了二十几个的时候,黎苗便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怎么不说我残害无辜?”
猝不及防地打断了他的考量。
没有意想之中的说教,谢予恩作为局外人,竟然只是淡淡地解释,“它们的存在本就是对绯依罪恶的延续,并不无辜。”
甚至为了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态度,也一同上手,腥黄的蛋液淌下一地。
谢予恩的话少,这一句,黎苗尤其喜欢。
郑重其事地望着比天上皎月更胜三分的谢予恩,黎苗失笑,“谢仙君,你着实有趣,我还只当你会同天宫之上的那些老东西一样说教,告诉我稚子无辜,没必要冤冤相报何时了。”
丹蔻在耳畔拂过,仿佛是被毫无新意的说辞磨出了奇痒无比的茧子。
谢予恩也不夸口,眼神中坚定更甚。不同于那起子因循守旧的老古板,他的话真真儿好似春风化雨,拂面无痕,“天宫运行千万年,就如同凡尘俗世中山精野怪也自有自己的规矩准则,我行事的要求,不会生搬硬套在他人身上,否则只会徒增烦恼。”
话说得淡如水,细品却烈胜酒。
“都说交浅言深,今日也算是你我第一次推心置腹呢。”
黎苗这话说的丧良心,她明知道谢予恩本无恶意,数次交手,也多有忍让。
谢予恩屡次递交的投名状,无一例外都被她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警惕干脆利落地拦在门外。
眼见黎苗有松动的意向,谢予恩趁热打铁,“所以,你今日这样刻意,是想展示录山集的能耐,又意欲何为呢?”
咂摸出黎苗锋芒毕露的幌子,却摸不准她避影匿形的本意。
单刀直入地追问下,本就别有心思的黎苗也不扭捏,短暂的思索后,一如既往地故弄玄虚,活像个待价而沽的黑了心的商贩。
“录山集一分为三,眼下,一块在我这,一块在你那,还有一块……”
故作迟疑的停顿,估摸着烹调的火候,想要吊足谢予恩的胃口。
却不料谢予恩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还有一块应当是被你融进了素霓山脉。”
此言一出,二人的底牌都亮成明牌。
不过是较量中,黎苗的目的被酒色财气模糊,一时半刻叫人摸不着头绪。
“你不必同我这样拐弯抹角,有什么事大可只说。”
谢予恩无端急躁,他厌恶这种不得不跟着黎苗跑的无力与茫然。
顿时收敛了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云淡风轻,黎苗再出口的话无端谨小慎微,生怕又一个错漏,便前功尽弃。
“我知道,原本属于林珺的那块录山集融进了你的骨血神魂,也确实让你心脉重塑,神功大成。但我保证,只要你配合我,我会把我的那块补偿给你,除了录山集剥离出体之际有些痛苦外,再不会有其他的问题。”
说罢,举着三根手指竖在耳畔,目光灼灼地直视谢予恩,不肯轻易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谢予恩无意占用录山集,早有归还之意,不必黎苗开口,他也会物归原主。
只是黎苗这样的请求,还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毕竟想要剥离录山集,势必会神魂激荡,到时候天道为护神魂,必会降下天雷。
始作俑者的黎苗,终究难逃一劫。
他越发看不透行迹疯迷的女妖精究竟要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