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她穿越到的是一个小姐的身上。
但不幸的是,她穿越到的是一个会被历史书写记载的身体里。
“太子妃娘娘。”
女孩娇媚的声音在她身后花丛响起,桃夭心中足足吓了一跳,在这个时代里刚刚她和皇后言辞就足以让她们二人死无葬身之地,桃夭警惕地回过头,陶蓁浅浅笑着站在了后面,只身一人。
“陶姑娘怎么在此处?”
桃夭敛起刚刚眼神里的惊慌,神色如常地和陶蓁搭起了话,但心里仍然有一些紧张,她不知道陶蓁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陶蓁听到了一些什么,更要命的是,她不知道陶蓁会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太子妃娘娘怎么过来的,我就怎么过来的。”
桃夭听罢,微微挑了挑眉,这个时代在宫廷里在她面前直接称呼我的女子并不多,除却一直谨遵礼法的皇后之外便是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十阁娘子,但淑妃郡君一流在她这个太子妃面前并没有这般大胆地说话,这样坦然的态度,叫她想起一个人。
“仿佛这并不是姑娘该来的地方。”
“那此处便是太子妃娘娘该来的地方么?方才圣人所说的那番言论,也是太子妃娘娘曾经说过的话么?”
陶蓁抬起头,脸上表情不复刚刚那般温婉可人,语气里尽是试探。在她的眼里,皇后这般身份的人饱受了一辈子宫廷礼教的束缚,是不会有着那样自由的想法的,如果按照刚刚皇后所言,是太子妃告诉她的,那这样便只有一种可能,但是她眼下仍然不确定,故此说这话来试探桃夭。
“这实在姜宫,并不是在你们陶府。你也应当知道刚刚与我说话的是圣人,命妇说话什么时候需要你一介没有品级的庶人来置喙?”桃夭听见她提起刚刚谈话内容,心中又惊又怕,暗叫不好。
这死丫头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如果此事败露,且不管皇后和这姑娘的死活究竟怎么样,就她自己不死也得被剥下一层皮来。
“姑娘是陶相公的妹妹,也应当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的道理,有些话姑娘还是慎言比较好,千万不要叫你家兄长刚刚开始的仕途毁在你这个女眷的嘴巴上。”
桃夭装模作样的说了几句,面色故作严厉,只是对面那个少女仿佛并没有被自己这般严苛的话语给震慑住,她的表情略微有些失望。
“这些道理我知道,太子妃娘娘不必转达给我,我也不会传扬出去任何一句,只是觉得太子妃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陶蓁一边说着,一边行了一个礼后道:“妾也是过来更衣的,只是现下有些认不得回去的路了,幸而遇上太子妃娘娘,不然妾就要闹笑话了。”
桃夭听到这里,刚刚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松了一些,随即正了神色道:“走吧,我带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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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内廷各司各宫便如同水中荇菜一般,看着官家的眼色左右漂浮不定。皇后失去这内廷宫务的大权后其余各司只是保持着对她的尊敬,虽然说并没有人克扣柳氏的吃穿用度,然则十阁娘子们每逢初一十五这般的请安大礼也被悄然取消。
如今的坤宁殿远不如当日那般人来人往,倒是淑妃的翔鸾阁热闹非凡。每日妃嫔来往说笑吃茶,各司宫人们行礼参拜,上表内廷宫务,包括私下献礼给淑妃等等,每逢桃夭至坤宁殿中陪皇后说话吃茶时,看着一行行手捧各色珍宝朝着翔鸾阁方向快步走去的宫女们都要唏嘘几句。
淑妃这般炙手可热,在宫中也越发受人尊敬,柳氏每每听见芒种他们几个掌事的宫女在那边打抱不平都不过一笑了之,到了十一月初的时候索性紧闭坤宁殿的正门,只是在旁边留了宫人们来往送膳的小侧门方便出入,其余外命妇入内拜见也是能免则免,平时的节庆宫宴也是推说身子不适,也不出席了。
这倒是渐渐助长了淑妃恃宠而骄的气焰,接连几次外命妇站在坤宁殿外朝见皇后被拒绝时,蟠桃总会‘偶遇’几位诰命夫人,随后便很自然地将他们引渡到翔鸾阁中和淑妃吃茶说话。
“娘娘未免也太由着淑妃胡来了,命妇不朝见中宫皇后,偏偏对着一个妃妾行礼参拜,岂不是尊卑颠倒了?”
这日桃夭携了荣氏至坤宁殿中一道给皇后请安说话,皇后穿了一件很是家常的大袖衫坐在凤座上,将养了三个月她的气色越发地好了,人看着也比先前有精神的多。
桃夭倒是难得和荣氏有些接触,自荣氏入东宫之后便一直称病在兰薰殿中养身子,平时也不太出门,十日里几乎只有一日能略略地和她说上几句话,其他时间她也不随桃夭一起入宫,只是在兰薰殿里看书,倒是今日颇有了一些兴致。
皇后微微瞥了瞥刚刚抱怨的芒种,道:“这有什么可惊讶的,如此已经两三个月了,她是头一回做这些事情么?少在背后议论主子,不然传出去只会叫人笑话坤宁殿没规矩。”
荣清湘歪着身子,满是不屑,她原本是不大想来坤宁殿请安的,她早就在那一日就和皇后将脸皮撕破了,只是听见底下婢女们说起近来皇后和淑妃之间的种种,倒来了兴趣,故此便跟着桃夭一块入宫。
“圣人这话就错了,难道说淑妃截走几位命妇去翔鸾阁,坤宁殿的下人们就都没有了过错么?下人们不和几位夫人讲明这宫中尊卑分明的规矩,就算借她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等蠢事来。”
荣清湘半靠在椅子上,冷冷笑着。
“而且这件事情说大了就是藐视中宫,说小了就是不懂规矩,娘娘毕竟是圣人,约束妃嫔统领命妇是中宫职责,怎的大权旁落不过三个月,就把这些忘得一干二净?”
桃夭不禁微微侧目,提醒道:“荣奉仪,圣人面前不得放肆。”
皇后笑着摆摆手,目光落在荣清湘的身上道:“倒是许久不见荣奉仪这般与吾说话了,依奉仪看看今日这事情,该作何解呢?”
荣清湘捧起手边的茶盏,慢慢地品了一口:“娘娘久居内廷,也不是毫无心计的人,只怕这会捷报已经在路上了罢。”
这话不错,她今日来一方面是想来瞧瞧皇后是否真如传言中所说的那般失宠颓靡,二则是来探一探皇后的虚实,如今见她虽有困顿,但容光焕发心中便已知一二。
桃夭见她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起了哑谜,难免有些疑惑,皇后见她这般神情,正准备开口说话,就见外面进来一个宫婢,满脸愁容地上前福了福身子道:“娘娘,婢子刚刚得到消息,说尚仪局给翔鸾阁那边送山水画的时候夹带着送了一份太宗皇帝废后的诏书副本。”
桃夭闻得此消息愣在原地,荣氏听罢冷笑几声看向皇后,柳氏倒是丝毫不惊慌,依旧安安稳稳地坐在凤座上。
“太子妃莫急。”
荣奉仪轻轻拍了拍桃夭的肩膀,道:“这原本就是圣人的打算。”
桃夭回过神来,细细想了想,问道:“是娘娘让尚仪局送去的?”
皇后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道:“还是你和吾说的,人还是应当多疼疼自己,多为自己打算打算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