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娘这是何意?”顾盼虽心中已经猜到七八分,仍旧假做羞赧不解的样子。
谢二夫人笑道:“这是我娘家的堂侄儿,他家从我祖父那一辈才从嫡系中分出,如今在族里也已算是中等人家。箐儿溧儿母亲前几年亡了,他二人忙着守孝,亲事便就这样耽搁起来。且他父亲没有再娶,你若是嫁过去,上头没有婆母,只一个公公同小姑子。我那个堂哥做起公公来,从来也不当管内宅的。至于箐儿,早晚是要嫁出去的,于你倒也无忧。”
顾盼微笑听着,心中明镜一般。
谢二夫人再怎么把她当做干女儿一样的疼,心中终究是有一杆秤的。
在谢二夫人眼中,门当户对便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一等世家便该配一等世家。
商户便该配商户。
奴才便该配奴才。
顾盼虽是她干女儿,但也是一个商户女,便是沾上她娘家堂侄儿家的周家门楣,也算是沾了光了。
只顾盼也知道,世情如此,也不怨谢二夫人的。她反而细细思索起来,这周溧,说起来也是周氏一族,虽是旁支,但好歹有族人照应。且周溧人也生得端正,只是……
“世家向来不欲与商户联姻的,他家如何愿意?”
谢二夫人听顾盼有了话头,方细道:“他家原是靠他母亲撑着,父亲是不顶事的。我那堂嫂去后,家中光景日渐不太好,因此,想寻个得力的媳妇,帮衬一二。”
谢二夫人虽说得隐晦,但顾盼却是个七窍玲珑人,当即便明白。
恐怕这家人是就指着她身上的钱财呢。
原来这能沾上的周家门楣,竟已腐朽破烂。
顾盼心中冷笑,虽早已做好这个心理准备,知晓婚姻二字,背后左不过就是钱财持家,血脉相连,再多的,也不过是图她年轻美貌。
但当真被人放在秤上打量几斤几两时,她却满身不自在。
强压下心中那股子不适,顾盼冷静下来,仔细分析其中利弊。刚刚干娘说的也不无道理,自己图的也不过是世家大族可以照拂一二,只要自己进了周氏,何愁不能借势。
只不过这周溧虽身在周氏一族,却在族中无甚话语权,便又询问:“干娘可知此人才学如何?”
谢二夫人道:“从前是听闻他素有才名,只不过未曾真的见过。若你想要是他一试,倒也简单。近来正值春日,赏花宴不知凡几,只挑个时机便是。”
顾盼颔首,两人一路又说些旁的,归家去了。
此后一旬,又是上女学的日子。
顾盼方才来到女学,女学有一小女官便在二门后等着顾盼,垂首道:“顾姑娘,尚宫在纵横堂后院等您。”
顾盼推辞道:“这旬刚来学中,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待诸事皆毕,再去拜访尚宫罢。”
那女官道:“尚宫说了,若顾姑娘不愿去见,她便亲自来寻您。”
顾盼听得此话,便知道今日是逃不过了,遂同她去了。
纵横院中各学子的棋盘仍然静谧地摆在屋中,其中不少残局,黑白总有一方被逼得弹尽粮绝。
顾盼一一穿过,来到后堂,崔祐贞身着一身五品女官礼衣翟服,见她来了,拨动自己身上的赤红万字花纹压步,道:“你来了。”
顾盼道:“给崔尚宫请安。”
崔尚宫道:“上巳节可还玩得开心?”
顾盼低眉顺眼:“劳贵人牵挂,开心的。”
崔尚宫长叹一口气,语气忽地凌厉起来:“我叫你回去想想,你就想出嫁人这一条路来?”
顾盼心中一跳,以为是自己意在崔衡之事被崔尚宫知晓。但要她承认是不可能的,便顺着崔尚宫的话说道:“世情如此,女子或嫁人相夫教子,若不想嫁人,便得如尚宫这般……”
“我哪般?”崔祐贞厉道。
“如尚宫这般,做女官依靠皇权,方能跳脱出世情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