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天蒙蒙亮,窗外的麻雀便叽叽喳喳的,吵得人睡不着。
顾盼昨晚睡的不是很好。
她脑子里一直回响着魏涑的那句:
“我永远不会报复你。”
看着镜子里自己乌黑的眼眶,顾盼自嘲地笑了笑。
这难道就不算一种报复吗?
翠蕊和银袖并其他侍女鱼贯而入,梳妆的梳妆,换衣的换衣。
银袖看着顾盼脸上的黑眼圈,真真是十分苦恼:“姑娘眼下的青影也太重了些。姑娘皮肤又白,即使用粉,也压根儿遮不住。”
顾盼脑海中想着今天和周怀晏的会面应该怎么表现,如果要交底,要交到什么样的程度,脑子里想有一团麻线,正在一根儿一根儿地慢慢捋。对银袖的碎碎念囫囵着随口回了句:“遮不住便不遮了。”
顾盼无所谓的态度急得银袖直跺脚,道:“姑娘今日不是去见那怀晏世子吗?自然是要好好打扮一下!”
“我为何要好好打扮?”
“自然是博得那位怀晏世子的欢心呐!”
在银袖看来,怀晏世子自然是比崔三公子还要风流俊朗的人物,家世也更胜一筹,姑娘现下失去了崔三公子,又来个怀晏世子,岂不是正好吗!
谁知顾盼“嘭”地一下将手中正在挑选的珠钗放下,隔着镜子盯着银袖,那眼神虽平静却让银袖觉得不容冒犯。
“银袖,还有翠蕊,你们都听清楚,周怀晏身后必有大秘密,且他心机深沉,喜运筹帷幄,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此人绝非良配。诸如此类的话以后切莫再说,你二人可记住了?”
“奴婢记住了。”翠蕊与银袖跪在地上,异口同声道。
顾盼叹口气,终究心软,“罢了,都起来吧。”
翠蕊和银袖默不作声地将顾盼收拾完毕。
最终还是没能遮住发青的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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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盼到京华楼时,周怀晏已经坐在楼里最高的房间“满芳华”等她。
京华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顾盼曾经计算过,京华楼一天的流水恐怕是上千两银子。
要知道,一两银子就足够一个普通百姓五口之家嚼用一年。
顾盼一边跟着掌柜的进门、上楼,一边暗自观察满京华。她是个商人,见到赚钱的事儿就忍不住研究。女学众人说她是“满身铜臭”,她也不以为意。
何况酒楼最易打听消息,本就是商家必争之地。
“没想到啊!这怀晏世子放着金尊玉贵的公主不娶,竟然属意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女?”
“可不是嘛!嘿,我同你们说,我家那口子的表叔可是那谢尚书府门房的亲侄儿,他可是亲眼见到那怀晏世子从江南回来后连圣上都没来得及觐见就火急火燎地去见那女子了!”
“商户之女如何能住在尚书府?”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几语之间,顾盼已到“满芳华”。
她正欲推门而入,门却“吭哧”一声自动从里面被大力打开,顾盼和泰安公主撞了个对面。
二人都有片刻的怔愣,顾盼先反应过来,正欲向泰安公主行礼,不料泰安见了她似乎十分生气,也不给她请安的机会,直接将她撞到一边,破门而出。
出门之时,瞪了一眼顾盼,又转过头去看着周怀晏,高傲但语气中却难掩哽咽,“周怀晏,你会后悔的。”
说完便飞奔下楼。
顾盼揉了揉被泰安撞得生疼的肩膀,借机悄悄往里瞧了一眼,周怀晏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落花有意,可叹流水无情。
“还不进来。”周怀晏的声音响起,顾盼也没有闲心再去感叹别人的事。
左右她是公主,只需要烦恼驸马选谁。
“怀晏世子安好。”顾盼中规中矩地行了个礼,眼睛像标准的仕女一样低垂,瞧着是一脸的纯良。
“顾姑娘眼下发青,想必昨夜忧思甚多。不知某可否为顾姑娘略尽绵力?”
有吗?顾盼暗自苦恼,看来还是应让银袖将自己的眼圈遮住,在对手面前露了怯,属实是不该。
“多谢世子关心。不敢劳烦世子。不知世子今日将愉周唤到这京华楼,有何吩咐?”
“不敢劳烦我,倒是一直在劳烦你那位青梅竹马。顾姑娘,竟如此厚此薄彼吗?”
?
饶是顾盼在生意场上已摸爬滚打数年,都不由得被周怀晏的话给弄懵了。
这是什么路数?
旁边的观微想起昨晚自家主子听说魏涑夜探谢府,差点没把手中的棋子捏碎,观微差点以为他也要杀到谢府将魏涑逮出来。
但末了,主子只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倒还真是‘情深义重’。”
听着好像是夸奖,但观微当时就觉得“情深义重”这四个字,主子的语气可谓是咬牙切齿。
原来是在这等着顾家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