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猛地睁开双眼,从梦境的烈火中挣脱,感觉身上被压得喘不过气,低头一看,果然,萧见瑄全身都窝在她的半个身子上。
萧见瑄的头靠在她的肩窝处,双膝蜷缩在裴淮的腰间,脚尖落在裴淮的大腿上。
裴淮眉头微皱,她用另一只手碰了碰萧见瑄,温热的触感让她有了实感,而梦境中的荒诞与不安如潮水溢出,像是有了出口一般,压在她的胸口。
萧见瑄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她忍不住地去握紧。
原来第一次见面的谴责——“又把我忘记了呢,没关系,我会让你永远忘不掉我。”
不是她以为的无聊玩笑。
是她们真的相遇过。
可是明明那么痛,为什么还要再来招惹她。
那场烈火,如同真的灼烧在身体之上,熊熊燃烧,火光里的世间早已化成没有余温的灰烬。
那身红嫁衣,那把长白剑,最后,合在裴淮的眼底只剩下了化不开的怨与恨。
裴淮最后记住的只有痛。
四肢百骸的痛苦钻进她的胸口,撕扯她的灵魂。
痛得神志不清,痛得病入膏肓,眼睛里蒙上一层血蒙的雾,耳边是烈火灼烧的声音。
她听不见自己,撕扯着灵魂的桎梏,疯狂地喊叫,“萧见瑄——”
萧见瑄睫毛微颤,带着水雾,似有所感地睁开了眼睛,眼眸像澄澈的湖水。
迷迷糊糊之间,萧见瑄看到了很凶的裴淮,她问自己,“萧见瑄,为什么不杀我。”
她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过是在苍白黑暗的罅隙里待的太久,总要给自己找一个可以期待着发芽,然后茁壮成长的希望。如一棵冬日
骗着自己,坚持下去,忍下去,总有一天,自己栽种的种子会长成参天大树。
萧见瑄这一觉睡得很踏实,酸痛的眉骨都比平日轻松许多,她起来的时候,裴淮已经不在身边了。
低头却发现自己原本平整的衣襟有些微乱。
嘴角微不可调地往上扬,她套上外衣,就笑着弯腰把鞋子穿上。
雾厌看着一脸晴光晞然的萧见瑄,“主子,你怎么知道我有好消息了。”
“怎么,话本又出新花样了。”萧见瑄缠了缠手腕上的袖带,语气玩味。
“不止,金陵城这几日好像在筹备什么花灯活动,傍晚的时候,却如白昼一般,热闹得很。”雾厌点着头,十分欢快。
——花灯。
久远的记忆被两个寻常的字眼唤醒。
萧见瑄不可遏制地想到了上一世。
江畔岸边本是清寂无边,含苞初绽的梅花被较远的月光笼罩,有一阵,没一阵地莹莹然又飘飘然。一个少年由远及近轻慢地走着,另一个少年脚步轻快地跟着,手里拿着一个奇形怪状的花灯。
“梅映雪,是你答应陪我逛花灯节的,不准走。”萧见瑄有些不高兴地拽住她的衣袖。
“殿下,我的功课还没写完,就先殿下一步回国子监,祝殿下玩得开心。”裴淮的眼睛一直落在江水之上,惹得萧见瑄十分不快。
萧见瑄十分不满,“出尔反尔,你走吧。”
赌气地转身。
真听到脚步细微的动静,萧见瑄的心立刻被揪住,转身再看时,只看到了裴淮拐弯时的背影。
萧见瑄气恼,手上还提着奇形怪状的花灯——是上好的灯笼纸,却在撑竹条的时候没有掌握好力度,前面很高,后面很低,然后上面点缀着很多歪歪扭扭的竖。
惹得路过的少女捂着嘴偷笑。
卖花灯的商贩从远处走过来,笑道,“公子是被姑娘拒绝了吗?公子拿着这种花灯被拒绝也是正常,我这里有很多漂亮的花灯,保证姑娘一看,眼睛亮晶晶,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萧见瑄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密不透风的乌云把熹微的清辉遮得严实。
商贩尴尬地笑了两声,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萧见瑄打断,“不用了,我觉得我这个花灯最好看。”
商贩与萧见瑄认真的目光对视,拿着花灯转身离开,一边离开一边和旁边的卖糖葫芦的大娘吐槽,“服了,遇到两个二货,一个可劲猜灯谜白我灯笼,一个拿着个丑灯笼还不自知。”
萧见瑄歪着脑袋,拿着自己的花灯,左看看右看看,简直完美极了。
昏黄的灯光打下来,摇曳的树影丛里,隐秘地藏着两个人,萧见瑄一起身,长剑飞刀就往她身上招呼。
萧见瑄从怀里抽出折扇,把飞刀拨开。
今日她原本是想和裴淮一起过个花灯节,特意交代不准任何暗卫跟着自己,竟不想会在此遇上刺客。
还是两个七品的高手,萧见瑄把灯笼甩到一旁的草丛上,横跃翻转,把左边的黑衣刺客长剑勾了过来,目光冷冷的,声音也透着寒意,“好心情又被你们破坏了。”
左边的黑衣刺客没有丝毫慌张,顺手从旁边抽出一根木棍,狠狠打在萧见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