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凉寒,裴淮端坐在书案上,抄录古籍。
一笔一划,字迹隽秀,仔细看还能瞧出锋利的勾角,她的手稳稳的。
心却乱成了一团麻。
脑子里全是萧见瑄一身红嫁衣惊鸿翩然的模样。
裴淮不自觉地吞咽,笔触下笔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错了。
宣字写成了瑄。
裴淮微不可察地皱了眉头,把笔放在一边,国子监的学生也陆陆续续地到齐了,除了萧见瑄。
七皇子萧明琮不喜欢萧见瑄,连带着也不喜欢与萧见瑄厮混的裴淮,他表达不喜欢的方式也十分直接,“梅映雪,你明天能离开国子监吗。”
裴淮抬头,接着摇头。
“七殿下,我明天不可以,明年可能。”从萧见瑄做到裴淮的旁边,萧明琮就锲而不舍地追问她这个问题。
萧明琮再次失望,不知又想起什么,提出了一个新问题,“你能把萧见瑄劝退吗?”
裴淮看着思路异常清奇的萧明琮,“恐所不能。”语气很淡。其实除了萧见瑄,她对任何人都挺平和的。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萧明琮就被人踹到地上,还没起来就挨了一拳。
——
萧见瑄心情不错,便换上了月魄色的校服,踩着点来了国子监。
书院里古色古香,高树耸云,依山傍水,清潭旁还修着一落水亭。
落水亭旁边就是她们读书的地方。
两两行人坐在一旁,还有兴趣地和萧见瑄打招呼,“老六,这么急做什么。”
五皇子萧明晏从后面拍道,萧见瑄抬眸,眼眸往上扬了扬。
她记得,这位五皇兄是被刺杀而亡。比她还早逝。
“五皇兄,要上课了。”萧见瑄不咸不淡地回道。
“哈哈哈,你还怕这个。”萧明晏捧腹大笑,“你都翘了不知多少课了,每次老白头提你,必气得吹胡子瞪眼。”
萧见瑄想象了一下,老白头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豆粒大的眼睛怒目圆睁,特意留的山羊胡子被捋得十分板正,生气的时候像被吹倒的小树,东倒西歪。
“他这样子的老头,混一天少一天,再不多经历一些挫折感,就没机会体验了。”萧见瑄无奈道,“人生嘛,不就是在于体验不同的感受。我是在努力给他创造不一样的教学体验。”
萧明晏笑得就差在一旁打滚了,“哈……哈,老白头遇上你,真是喝水都噎人。”
服啦。
萧见瑄没见过笑点这么低的人,嫌弃地把他推开,还没走两步,就看到裴淮和萧明琮两个人头对着头,距离十分亲密,裴淮还低着头笑!
萧见瑄眦目欲裂,被人背叛的感觉从心底灼烧而生,像干枯的野火,迅速烧成燎原之势,大步穿过书案,对着萧明琮抬脚就把人从踹倒。
然后把人拖起来,拽着他的衣襟,另一只手迅猛地、不留情面地勾起一拳猛烈地落在萧明琮的脸上,顿时上了颜色。
众人一时愣住,只有最近的裴淮,快速反应过来,试图把两人分开,顺势就喊出,“萧见瑄,你疯了,国子监不允许打架斗殴。”
萧见瑄并没有理会裴淮的话,依旧我行我素,萧明琮第一脚被踹懵了,第二拳被打怒了。
萧明琮是谁?是崇元帝最宠爱的皇子,平日里的奇珍异宝,佳肴美食,全任他选予,他选择完了其他皇子才有机会去挑选。
平日里连责骂都少见,今日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萧见瑄连踹带打。
气愤又羞恼推动着他去反抗,无意识地从书案上抓起一块圆形状的东西,在裴淮按住萧见瑄的手的时候,猛恶地向萧见瑄砸去。
喧闹的劝架,瞬间凝滞了一瞬。
萧明琮看着萧见瑄有些摇晃的身子,额角咕咕地流血。他这才看到,他拿的是裴淮的墨砚。是整个国子监最粗糙、最坚硬的一块墨砚。
他心虚地把目光放到萧见瑄身上,长发已经散开了一半,眼眶狠辣地盯着他,萧明琮心里涌起一股子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是……被厉鬼盯上,被冤鬼缠上。
裴淮脸色一变,赶忙把发带撤下来,给萧见瑄缠上,止住伤口流血量。
萧见瑄任裴淮在她脑袋上裹圈,眸眼虽然有些重影,但极为偏执地看着裴淮,声音里罕见的带着怒气,“怎么,才一会不到,你又要去勾搭别人,就这么喜欢背叛别人吗。”
裴淮怔愣,恰好这时仗义凛然的五皇子把国子监的大夫领了过来,“让开,别挡着大夫的道,萧明璟说的就是你,捂着个大牙不知道在乐什么。”
裴淮看着大夫来了,感觉萧见瑄说话中气还这么足,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就转身想离开,却被拽住衣袖。
大夫有些为难的看着萧见瑄,“六殿下,你稍微低一下头,让老夫看一看你的伤势。”
萧见瑄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的声音也开始嗡鸣,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像被卷进庞大难知的漩涡,意识一点点被抹杀。
裴淮措不及防地接住昏倒的萧见瑄,心里的焦急突然冒出来,“大夫,大夫!”
大夫:……
“这是金疮粉,及时换药,一日两次涂抹,期间不要碰水,也不要让六殿下情绪波动太大,尽量顺着来。”张明严仔细嘱咐道,说完忍不住看了一眼萧见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