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想要出声唤起些动静,侧面窄巷一阵风巻袭而来,眼前事物被高大的披风笼罩,一人正圈住她的肩膀往另外的方向疾步而去。
不知对方是何来头,混乱惊慌中,扶疏抬手划过对方手臂。那人吃痛微嘶,只是反手压下扶疏手中瓷片。
“这边安全。”那人出声轻道。
披风将铜臭酒泥的气味隔绝开来,淡淡血腥味弥散在二人间。
待耳畔出现了街道马蹄声,那人便松开了扶疏,她随之脚步减缓。
扒下头顶的披风,扶疏这才看清眼前景象,对面之人是一位年轻的公子,身着素衣,再无更多修饰。
此刻二人已是来到了正街之上,灯火通明,终是能确保自身安全了。扶疏长舒一口气,连忙道:“多谢相助……你手臂的伤!”
那位公子重新将披风搭回肩上,掩住伤口,反问道:“你一人此时在那条小巷,莫不是在赌坊欠了债,才如此慌不择路?”
“赌坊?”
扶疏霎时明白了事情前后缘故,看来是自己无意触发了客栈一桩暗地里的生意。
“清者自清。”扶疏摇了摇头,小声嘟囔,“没想到长安城也如此混乱,当真不是什么好印象。”
那位公子微肃的目光打量着扶疏,“是谁引你来此处?”
扶疏见他似乎在调查此事,便坦白道:“是春秋客栈今日当值的掌事。我初来此处,本想要去书坊看看,待我发觉不对劲时,已身陷囹圄。”
“这倒是又一个线索……”
那位公子暗自思忖片刻,才解释着道:“此处为赌坊,巷口那人也为同伙,姑娘可要小心了。现下书坊应当收了摊,不知姑娘是想要寻得何种书?”
“罢了。”
今日平白历此一遭,扶疏心中本就懊恼。她松了松被拽疼的手腕,含糊答道,“本想看看纪国中,若是强买强卖被发觉了,会判些什么罪……”
那位公子却以为扶疏在气愤今日所遇,愣住一瞬,爽朗笑着替她出气道:“唔,此等律法当真还不甚完善。来日,或许可以立个重罪?”
重罪?那自己这个被“强卖”认作李府嫡女的草民不就是要一命呜呼了!
扶疏打了个冷战,向后退了一步。
那位公子发觉扶疏眼中惶惑,想来今夜之事还是令其受惊了。正好自己要今日办的事情已了,他出于礼节问道:“春日夜里凉。姑娘是哪户人家?在下可护送姑娘回府。”
扶疏有些警惕看向那位公子,她从不认为自己是李府嫡女,自然也就不好回答这个问题。扶疏拱手退步,拒绝道,“今日多谢公子相助,就此别过!”
说罢,扶疏辨认着方位就要往春秋客栈奔去。
这条主街还未走尽,扶疏便看见了申管家着急寻觅的身影,身后还带着众多仆从四处张望着。
“嫡姑娘,你在这!”
申掌事小跑几步,抚着胸口,“老身回到客栈不见姑娘,还以为出事了……”
那位公子原本放不下心,目光远远跟随着扶疏,见到众人相迎便止住了脚步。
他遥遥认出了李府中人,暗自思索:“原来她就是明日宫中要相迎的李将军的嫡女。”
回想起方才她说的话,他又想起今日探查一事,“看来她确实是初来此处,并未说谎,所言可信。”
那位公子抬手唤来身边侍卫,嘱咐了些事情,便未再此处流连,他轻盈骑上马,向皇宫的方向行去。
夜晚的长安城,家家户户窗棂间透出轻柔的烛光,来往之人模糊的面孔都染上一层暖意。
“扶疏……”
一位模样羸弱的妇人走过来,比扶疏还细的手腕似乎在微微发颤,像哄着孩童的姿势抱住扶疏,“不怕,不怕了。”
那妇人环抱得很紧,隔着衣物触及她瘦弱的脊骨,扶疏一下子僵住了。
虽不知这妇人是谁,光是感受着咫尺的气息,扶疏嘴角微抿,心中委屈竟流露出了分毫。
妇人身后还站着一位饱经风霜的中年男子,也走近几步,抬手想要轻抚扶疏面庞。
扶疏有些受宠若惊,沉默抬眼望向申掌事,眼中颇为不解。
一瞬恍惚,申掌事似乎看见了十五年前年轻的夫人抱着婴孩时的模样,如今怀中的嫡姑娘已是比妇人还高半个头了。
“嫡姑娘,别紧张。”
申掌事带着感慨笑意,连忙张罗道:“是夫人和将军啊!你的阿娘和阿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