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大门阴角处，宁柳靠在潮湿的黄土墙上无声大口喘气。
她从最开始就错了，越是想要救世子就越是要把目的深藏心底，她没有懂大宣局势就撞进了进去，这份愚蠢会让她在后面付出高昂代价。
就像牢牢将世子看守住的燕无霜已经是她难以越过的大山了。
视线向后偏移宁柳仿佛已经看见了崔天行事事在握的得意。
一直等在门外的姬思远终于看见人了，表情别扭的把宁柳扶住。
“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命里带伤，怎么就不见好。”
宁柳苦笑后郑重道：“我怀疑之后还要出大事，思远当务之急是让公主出宫回府。”
习惯听眼前人的姬思远嗯了声：“你说我做。”
百花园所在的那条街道被血水染红。
站在高楼远眺的中年男人沉重的对坐在轮椅上的叔父道：“燕无霜那老匹夫留了后手，除了巡检司还派了人，百花园还有天下堂那些人几乎没有逃出去的。”
独眼老人难得露出了点笑意：“李氏无德，小人燕虚伪，所以还要咱们来帮帮这些可怜人。”
中年男人心领神会的去安排。
被天下堂的人带着四散在各处慌乱逃命的女人，已经被拦截绞杀的凶人围困在了杀网里。
貌娇如桃花的女人苍白脸上满是汗水，要转弯时腿一软跪倒在地后摇头阻了要拉自己起来的恩公：“萍水相逢逃到此地，已经是恩重如山，我已力竭不愿连累恩公，若有来世王云为奴为婢报恩。”
身重几刀的青山咧嘴发笑：“好叫妹妹知道，当年天下堂成立时第一条教义就是不惜性命换青天。”
“若你们这些人证都死了，大宣还没有清醒的人怎么知道天该换了。”
追杀的人还在身后，青山将女人背起。
半个时辰后被迫逃亡到死角的青山欲要死战时被一股不知名的人所救。
未来及多问的青山只能先逃回天下堂隐秘据点。
高坐礼部大堂的燕无霜对着请罪的长孙策长叹：“不必多言，今日后加强邱阳各处警戒，天下堂这个邪道不会善罢甘休的。”
本已经转身要离开的长孙策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燕相，二皇子？”
燕无霜淡淡道：“你我是臣。”
这次长孙策离开不再回头。
夜深，姬思远将信一箭射入承恩侯府。
骚动过后，主院灯火全部点亮。
承恩侯岳山桥看完信后围着屋子不停打转。
其长子岳绍、二子岳睿传阅完信后，四目相对底下都是兴奋。
岳绍先忍不住开口：“爹还犹豫什么，机会难得，现在就是姑母和五皇子回来的最好时候。”
停下的岳山桥犹豫：“圣上对吴贵妃宠爱未见褪色，再等等。”
不满的岳睿语带讽刺：“敌人的敌人就是友人，公主已经为咱们家指了明路，咱们现在龟缩，以后从未在朝臣面前露过面的五皇子凭什么立太子。”
语罢岳睿恍然大悟：“爹是在等五皇子前面的两位皇子都意外死了是吗，爹高明。”
怕笑出来的岳绍紧紧抿住嘴。
意外死一个皇子还能是‘意外’，死三个那是什么？
气的脸皮抽动的岳山桥也知道除非李氏真的快亡了，不然儿子的话不可能发生。
“当年你们姐姐身亡，太后跟前圣上是如何护吴贵妃的你们还记得吗？若不是太后带着五皇子退到别院，五皇子早就死了。咱们家和吴家有血仇，吴家自己也知道，五皇子回来他们不会无动于衷。”
岳睿两步到岳山桥跟前：“爹，儿子知道爹的顾虑，儿子只问爹一句姑母寿数能比过圣上吗？”
没了岳太后庇护五皇子活命都是问题，拖不得的是岳家不是吴家。
想明白了的岳山桥半响才道：“放肆！”
岳绍和岳睿跪在地上。
“你想如何？”
岳睿回：“一，让姑母以五皇子尽孝为由带五皇子回来。二，结交姬家。”
“圣上和吴家是蠢却不是傻子，正面对上后，赢面你想过是多少。”岳山桥靠在椅子上无力道。
“有姑母在，要亡姬家必在咱家前。”
被惊到的岳山桥认真看着自己二子，许久后道：“备马车。”
岳绍和岳睿喜形于色。
射完箭未走一直在暗处盯着承恩侯府的姬思远回去报信。
悬着心等待的宁柳松了口气：“公主无事了，你差人告诉姬守不要妄动。”
姬思远也不问缘由高兴的出去。
欲要火中取栗的宁柳，希望邱阳越乱越好。
所以夜半宁柳来到地牢。
哼着小曲的崔天行听见脚步声侧头：“柳儿果真是从我崔家出去的，聪慧像我家人。”
宁柳拿钥匙将门打开：“我愚钝，慧根不及公子一成，只求之后公子不要阻我。”
崔天行不语由着宁柳将脚链解开，一眨眼双手握住宁柳手腕。
“指腹有黄色，千丝毒引是那次你亲近我时分散我注意涂到我皮肤的。千丝毒解毒丸无用麻痹全身只能靠时间缓解，未雨绸缪的好，等我回北地要赏教你的老师。”
垂目的宁柳道：“替师谢过公子，也祝公子在邱阳得偿所愿。”
哈哈大笑的崔天行松开手：“柳儿，我与你说的话都是真心，世子没救了，你撞了墙后别想着随他去死，看看我崔家。”
宁柳避而不言，将崔天行送出平南侯府。
还不知道外面情形到那步的崔天行避开夜巡的人，快速赶往天下堂据点。
穿过一地伤者的崔天行从青山嘴里听完始末，万幸计划没有偏离太远。
不过死了一个四皇子哪够，二和三打起来才有意思。
天下堂在百花园一战死的人虽多却未伤到在邱阳的布置根本，在堂主命令下段济和青山整理人马后不过三天就把百花园与二皇子的关系始末传遍邱阳，更是用比流水还快的速度传向周边城镇。
皇家威严被扫在地上，燕无霜不是没有让人阻止，可几股势力混淆其中逼得其只能停下观望。
身在宫里的二皇子李璠是在安排弟葬礼事物时通过以往亲近大臣的疏离发现不对的。
隐忍多年的中年男人被问起后，故意先支吾不敢言，被逼到不行才小声：“百花园灭口闹得太大了人尽皆知，外面传您不似人主。”
他还不是太子，他可能做不成太子了，李璠冲冠眦裂：“爹不是让燕相处理，为什么会闹成这样，爹娘害我。”
好孝子，中年男人低头藏起快意。
砸过吼过，发泄完了的李璠终于冷静了些：“我要出宫见老师。”
中年男人规劝：“四皇子的死，圣上和贵妃正是伤心的时候，我叔父的意思是您不能让别人来尽这份心。”
李璠想起自己三弟，恍然大悟后赶紧跑去延禧殿。
短短几日消瘦许多的吴贵妃见到儿子没有多想，言语只谈对姬家的恨。
同仇敌忾的李璠到底聪明了回没提自己心事。
拿到岳太后要带五皇子回宫消息的燕无霜忍了又忍：“蠢货。”
负责禁军的朱孝天咳嗽了两声，“燕相，别院已经收拾好行囊了，臣拖不了多久。”
被催促的燕无霜真想说出心里话：就让她们回来送死。
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很快忍下恶心的燕无霜道：“传话给公主，平南侯府太乱她也该帮着理理，之后让人护送太后回宫。”
难得见燕相低头的朱孝天稀奇后领命去办。
怕被蠢货坏了事的燕无霜让人把承恩侯岳山桥叫到礼部。
在家里教孙的岳山桥没有耽误直接跟传信的人过去。
燕无霜亲自迎接态度亲近：“岳侯，最近我忙了些许久没有去府上，玉兰花树长势如何？”
岳山桥摇头：“我家孙子瞒着我浇水给淹死了。”
“可惜，养了几年没见花开。”燕无霜叹气，“岳侯，太后这时回来前功尽弃。”
岳山桥苦笑拱手：“燕相我也不满你，我家和吴家必要死一个，五皇子十岁该回来见人了。”
也同吴家不对付的燕无霜和缓道：“岳侯要是信我，千万别急。公主就是太急了，昏了头和北地崔家搅和在一起，以后脱不了身就该要命了。”
听懂了的岳山桥问：“燕相还是觉得宁王要反？”
燕无霜轻笑：“我以为宁王之心人尽皆知了。”
岳山桥是看着燕无霜一路从贫寒学子到这个位置的，不信他筹谋时会顾五皇子，只回避道：“吴家要是立刻没了，大家就是一条心了。”
同是外戚吴家霸道把岳家压的太久，让眼前人看得微利就非要和姬牵扯，燕无霜懒得费口舌找理由送客。
回府的岳山桥把谈话讲给两个儿子。
岳绍还有些担心北地，岳睿却笑：“北地有平南侯挡着，只要坐上的不是吴血，就不会出事。反倒燕相独揽朝政多年，靠的是平衡术，日后咱家和五皇子亲近姬家再没了吴家，那他不是没了用处。不过现在也犯不着跟他作对，他说爹应付就是。”
觉得哪里不对的岳绍见爹点头也只能把疑惑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