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内,听了百花园消息的牡丹大病,躺在床上几日不进药食。
急的宁浩元在床前落泪。
“你还活着,为何非要送自己去死。”
“昔日知道自己命贱,可刀没架在脖子上,还能自己骗自己好歹活着。现如今她们都死了,我也不想胆颤心惊的活了,求贵人让我死。”牡丹嗓音沙哑不复往日清脆。
宁浩元心如刀绞:“你信我,我能护你。”
牡丹失望的把头转向内侧。
她不信,宁浩元许多话被堵在了嗓子口。
出去将药加热再拿进来,这次宁浩元挤上了床,将牡丹搂在怀里在其耳边轻语。
“我为活命装了许多,唯独心悦你不是装的,我还算有些价值,能保你安稳一生。”
牡丹冷漠道:“我不要。”
“那怎样你愿意活。”
“二皇子死了,我就能活了。”
屋内安静许久后,宁浩元应了:“吃药,我不负你。”
李曜出宫后先回的公主府,连着三日来来往往召见了不少人,第四日才见的宁柳。
初见时的湖中亭什么都没变,当时的人心境却早已不同。
热茶变凉,宁柳先开口告罪:“此次我大意中计牵连了公主,日后必还上。”
着黑色华服的李曜复杂道:“你知道太后带五皇子回来,邱阳会有多乱吗?”
早就有预想才干的宁柳平静解释:“燕相智近妖,我要先救公主你。”
“中计是因为崔天行。”
李曜语气肯定,宁柳也没打算瞒。
“天下堂已经是他的了,北地里他的名声真的不是虚传,算计人心我从未见过能胜他的。”
“包括燕相。”
“是,燕相心中尚有顾虑。”
争锋后尝过被囚滋味的李曜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神态道:“邱阳心不在一处,北地心也不在一处,这天下皆是一群有私心的人在争权夺利,谁也不干净。也好,如此也不差我。”
北地‘异心’宁柳,想说世子与其他人不一样,可又想到正是这份不一样让其身陷险地保命艰难。
对错成败难论。
宁柳心有郁气态度生硬了些:“我用公主的名义联系的承恩侯府,之后如何全凭公主把握,也请公主助我。”
李曜眼帘微颤。
“宁王府看守由燕相安排,我实在放心不下,公主可能替我解忧。”
她们是盟友,一方展现了实力另一方就要跟上,不然瞬息就会反目。
想了许久李曜缓缓道:“燕相极为看重宁世子,不会松手的,我能做的就是将我的人混进去。”
仔细分辨后知道不可能更好的宁柳勉强接受:“多久我和世子说话不会传到燕相耳。”
李曜认真道:“十日。”
宁柳痛快点头:“我是信公主的,我在平南侯府养伤等公主好消息。”
快马回来的姬守在前厅等了许久天渐黑方见到李曜。
站在亭边喂鱼的李曜每次只洒下一指头多的鱼食就引得湖中所有黄、红锦鱼都向她聚拢了。
轻甲束发的姬守迟疑:“公主可是不悦?”
侧身面无表情的李曜把一碗鱼食都倒入湖里。
“你来邱阳多久了?”
有所预感的姬守抿嘴:“一月。”
“是该回长岭了,回去告诉舅舅邱阳发生了许多事,我要准备搏命了。”
姬守忍不住低呼:“公主!”
李曜平静道:“我若是输了,姬家别回头去奔北地,宁王比李氏这些强。”
别过头,姬守语带哽咽:“若真的要反,姬家十万兵马不怕任何人。”
“我信,所以你要听我的这是在帮我。平南侯府内不用留人,速速回长岭。”李曜语气带着命令。
仿佛又回到了几天前,马车里崔天行斥他让他走,最后也确实如他所说,公主安然无恙。
姬守身有千斤重抱拳领命。
从早到晚疲惫一天的李曜还不能休息,她还有一个重要的人要见。
夜深浑身包裹在连帽黑披风内的文致远从侧门悄悄到公主府内。
书房内李曜上下打量后笑着道:“师兄做贼怕也是好手。”
被打趣的文致远取下帽子和面具无奈叹气:“公主和燕相,臣真的谁都不想得罪,公主可能放过我?”
李曜犀利逼迫:“现在邱阳局面师兄别说自己看不清,你若觉得自己能胜过老师平下这乱流今日也不会应我邀约,师兄当知落子无悔。”
燕相教的最好的学生是公主,除了公主别人怎配燕相弟子名,罢了,顺势而为。
“听公主吩咐。”文致远低头。
了却一桩大事的李曜终有几分天命在她的快慰。
姬守要带人回长岭,府内收拾动静自然瞒不过在其中养伤的宁柳。
喝完药本要睡下的宁柳穿上外衣寻到姬守。
“太匆忙了,这是都要走吗?”
脸黑的姬守嗯了声站在原地。
出于对公主的了解,没有多问宁柳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姓崔的心机太深,欲言又止的姬守终是没有开口叫住人。
心有不安的花鸯在宁柳房间内脸色苍白的难看。
回来的宁柳撞见后道:“怕什么,百花园内情泄露是天下堂干的,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
花鸯噗通跪在地上:“公子我很有用,我能做很多事情,求公子一直护着我活下去。”
“你先起来。”她尚且不知道能活多久,做不成的承诺宁柳自然不会出口。
误会的花鸯浑身发抖汗滴落在地上打湿一片。
“二皇子笼络的官员、吴家的阴私,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狼狈的花鸯突然想到了。
“南楚的余孽。”
宁柳表情一下变了,先是让花鸯住口,四处探完确定没人也没机关才让花鸯继续。
花鸯声音放轻:“二皇子身边有个做轮椅的老先生,二皇子很听他的话叫他老师,那个先生有个侄子我幼时曾见过他,他是楚家的人。”
被灭族的楚家幸存者和二皇子搅和在一起,太离谱了。
“二皇子知道他们身份吗?”
“不知道。”花鸯回答的很肯定。
以二皇子的性格被人指出受骗反应绝不会是感激。
宁柳深深看着貌似娇弱的花鸯:“你很聪明,身处邱阳避免不了危机四伏,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花鸯很快拒绝:“别地一样不安全,我就跟着公子。”
“好,等日后你反悔了,我会送你走。”把花鸯从地上拉起,宁柳郑重道。
今晚后花鸯才能安稳睡个觉了。
清晨送走姬守和姬思远等人,宁柳也不好接着住在平南侯府,雇了辆马车带花鸯到宁王府。
得信过来的宁浩元看见老熟人语无伦次:“她还活着?她怎么在这?”
花鸯尴尬的行礼。
“这是我新买的奴,世子认得她。”宁柳眨巴眼睛。
宁浩元用手指了指宁柳:“你幼时倒是没发现胆子这么大。”
宁柳浅笑:“此一时彼一时。”
“哎,用早膳吧。”宁浩元摇头叹气。
宽阔的小厅内,八人位的木质圆桌上摆满了不同吃的。
宁浩元和宁柳坐着,花鸯乖觉的站在一边挽起袖子侍奉。
本来都好,直到宁柳喝了口最中心放着的汤。
一息、两息,面色一下子涨红,手松打翻了碗。
被吓着的花鸯手足无措的站着。
“当归熬得鸡汤大补,香的很,在给她添一碗。”
花鸯看着和气的宁浩元,浑身都有寒意,咬牙听命。
这次宁柳静静把汤喝完。
“好汤,世子进补多久了。”
认真回想了的宁浩元感叹:“有一年了,日子过的真快。”
当归汤也是催命汤,北地不愿搭救世子却愿费心思在监视下一日复一日的把这汤摆在饭桌上。
怎能如此?怎么如此!
宁柳僵硬的看宁浩元的眼睛,可惜怨愤、憎恨,乃至于害怕,如风和日丽的湖泊一样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想的简单了,是啊,崔天行一直在说世子当死,他们都这么想。世子自己也认同了,他从最开始就让她走。
“牡丹病了,你去看她,她能好上些许。”
王府侍奉的人收拾时,宁浩元笑着对花鸯道。
不对劲,又是要命的事,用了半辈子学了眼色的花鸯行礼后赶快出去。
宁浩元也没多说什么,只几步到宁柳跟前虚摸了摸她的头顶。
“要活着。”
十年多前获救的一幕和现在重合了,宁柳绷不住的眼泪像泄洪样止不住。
哽咽的宁柳摇头:“不公,他们不公,我不服。”
笑不出了的宁浩元哀悯道:“别让我觉得自己当年选错了。”
这个汤也是特意让她喝的,宁柳呆住了,一个人在小厅坐了许久。
看见花鸯活着的牡丹果然马上就好了许多,比吃什么药都管用。
“园主,二皇子哪里?”
花鸯皱眉用手捂牡丹的嘴:“脑子清醒些,百花园都烧成废墟了,没有园主了,还有你在宁王府提二皇子想做什么。”
牡丹眼睛转了转悄声道:“花鸯姐,你不是说他迟早要死,让我认清楚。”
忍不住看门口后,花鸯轻咳:“我要是说的都准,我就成仙去。不过,你这命确实好,说不得我之后要靠你了。”
病重说了可能不该说的话,牡丹有些喘喘不安却不能与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