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也真是好笑,为了个糟老头子这么尽心尽力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亲爹呢。”
红绡帐暖,年轻俊美的皇子衣裳大敞,揽着西域来的美姬调笑。
同他正对着坐的青年虽也美人在怀,但神色懒懒,似不感兴趣。
“容与今日兴致不高啊。”
文昶仰头饮尽美人抵到唇边的酒,看向燕长绥:“今日只有你我二人,也没你那古板无趣的祖父,放开来。”
燕长绥漫不经心一笑,勾得立在一旁的几个美人都悄悄红了脸。
“我近来倒是不爱这些庸脂俗粉。”
“怎么,你胃口比我还刁?”四皇子文昶笑得暧昧,随手将身边胡姬朝他一推,那绝色美姬“咿呀”一声,便倒在燕长绥怀中。
“去,好好伺候燕小世子。”
青年表情未变,随意挑起美姬的下巴,而后叹了口气:“贤兄,美人虽好,可惜我无福消受啊。”
文昶眼眸微眯,带了些不明显的试探:“连这般绝色,你都不喜欢?你说喜欢什么样的,本王去给你找。’”
“我啊?”燕长绥摇着酒杯,随意道:“我喜欢能把我当狗玩的女人。”
文昶猛然大笑,显然被他这话逗得开怀至极。
“你呀,真是惯的,没苦硬吃!”他笑骂道,手一挥,命人再斟满酒,“今日不醉不归!”
——说是不醉不归,但燕长绥明显眼神迷离后,文昶不得不喊人把他送回府。
待人一走,文昶脸色骤冷,狠狠摔了杯子。
身旁听不懂中原话的胡姬捂住耳朵,神色惶恐,却被猛然掐住脖子,狠狠甩到一旁。
剩下的几个美人大气不敢出,纷纷跪倒在地。
“好,很好。”文昶冷笑道。
刚进屋的幕僚试探性问道:“殿下,燕小世子他……”
“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文昶咬牙,“这纨绔连美人都不要了,真是又好色又怕事。”
要不是为了他祖父手中的那点兵权,他堂堂一个皇子何至于同这么个草包世子虚与委蛇。
结果这半天,想送个胡姬进他世子府,竟是难如登天了不成?
若非对那镇国公府有几分忌惮,他早拍桌子翻脸了。
“上次让你去查的事情有眉目了么?”
幕僚赶紧躬身回话:“回殿下,上次燕小世子被突然召入宫中面圣,草民本想命宫中眼线探听一二,谁知陛下屏退旁人,同那燕小世子密语许久。”
什么事还屏退旁人?
文昶冷笑,这燕小世子的母亲可是陛下曾经最亲近之人,虽说斯人已逝,谁知圣宠却从未断过。
若不是那血缘关系淡薄的长公主已入了皇家玉牒,他怕是都要以为二人有什么苟且之事了,那样他就真成了那草包的亲兄长了。
“......只是燕小世子进宫前曾在御史府外停留许久。”
顾往观那个老东西?
“他不是在外出公差么?”
几乎登时想起舒太傅之女被寻回之事,文昶眉心一皱,怎么都和这御史府扯上关系!
他冷声道:“继续盯着,御史府那里也派人去。”
目光触及墙角瑟瑟发抖打分胡姬,他咧嘴一笑,上前。
胡姬感到一阵大力,拽得她头颅生疼。
她抬眼,神色恐惧,却只能发出几个咿咿呀呀的音节。方才还和颜悦色的中原皇子此时面色古怪,暗含兴奋。
“至于你呀......既然没用,死了便好。”
燕长绥很用力擦拭着袖子。
管家将一盆热水打来,撸起袖子就要帮忙,被一把避开。
“不用。”
说完,燕长绥还补充:“我又不是小孩,自己会做。”
管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孩子气。
怕不是又在谁那里装不下去了,回来犯恶心了。
“世子爷,你这么擦,只会把衣服擦破。到时候芳如姑娘又要帮你补了。”
燕长绥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方才依稀想起这位芳如姑娘是谁。
张芳如,出自城东被抄的张家,被他偶然救下,便隐姓埋名在这世子府中。
样貌不太记得了。只记得管家念叨过几回心灵手巧,执意把他们凑成一对。
他很无语,也甩掉那些孩子气,正色道:“我并不中意她。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罢。”
管家直接无视他的话,只堆着笑道:“可要沐浴?”
燕长绥:“......”
他重重叹口气,只觉身上熏香难闻。
“备水罢,再点上芙蓉裳。”
甫一出口,他突然想起城东的张小少爷,还有张家的案子。
想要翻案并不难,难的是这案子经手之人都是二皇子党派的。
结党营私自古以来便不在少数,皇子争权时尤甚。张家并非真正重罪滔天,只是不愿站队,得罪了二皇子,故而沦落这么一个下场。
文熙帝再怎么不喜,也拿捏不到实质证据,更何况现今储君之位尚未定下,且大有可能从二皇子文玦和四皇子文昶之间选出,最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着他们去了。
而前阵子初见顾大小姐那次,文熙帝召他入宫,只是为了要他的一个忠心罢了。
只要他以及他身后的镇国公未曾站队、忠心于帝王,文熙帝便能继续酣睡龙榻之上。
只是他没想到得了他的许诺,这张云生还敢扭头投靠他人,还是个足不出户的世家小姐。
燕长绥泡在浴桶里,哼笑一声。
......
半月之约很快便到。
颅内系统音响起时,顾沅芷知道,一万两白银就这么交出去了。
而她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完成。
接着,在不那么紧迫的时间里,她有足够的精力,同那对异世男女好好斗斗。
在那黑衣人消失前,她不紧不慢开口:“阁下可愿为我做事?”
黑衣人顿了顿,语气充满讥讽:“顾大小姐怕是自身难保。”
旋即离开。
顾沅芷很是意外。
本以为这只是沈修识随意找来的杀手,谁料这人功夫并不简单。
如此想来,那时不报官是对的。
那杀手所言极是,若是报官,怕他被找到之前,她的人头会先落地。
但如此功夫高强之人,若是能为她所用,不更加如虎添翼么?
顾沅芷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到马车上,同冬青道:“回府罢。”
待回了府,顾沅芷收到了太傅府上的帖子。
舒棠派人送来帖子,言明贪玩走丢被收留这几日的感激,府上众人俱是欣喜无比,故而设宴迎回这位千金,并诚邀顾府的小姐们前去赴宴。
接到帖子时恰巧有旁人在。
大姨娘的女儿顾惜刚满十三,怯生生地问可否带她一同去。
顾沅芷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谁知隔日,大姨娘找到她母亲,先是讨好说了些恭维话,等母亲不耐烦了,这才委婉提及此事。
顾大夫人也是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虽是庶女,但顾大夫人并非恶毒嫡母,也未曾做出排挤克扣之事,更多时候是一种不在意。
即便大姨娘打着让顾惜多出去见识见识世面、如果可以认识些贵人更好不过的算盘,在顾大夫人眼中,也是无关紧要之事。
她只需要守好自己的夫君、自己的一对女儿便好。
顾沅芷并不认为大姨娘这样做是对的。
若是从前,她便也懒得理会。
但重生以后,大约是多了一种下位者的体会,她一想到在异世,像顾惜这般大的女孩尚且在学堂之中念书,整日有父母的陪伴,她便觉得,出门走动并非是好事。
更何况是在这个腌臜手段频出的时代。
她再一次表示了委婉劝说,而一向温和的大姨娘却突然尖锐道:“大姐儿,你退了婚,想不嫁人就不嫁人,我们惜姐儿可没这么好命。”
一句话说得顾沅芷沉默。
半晌,还是澧兰出来打圆场:“惜姐姐去罢,我就不去了,我同城西的李姐姐约好了放风筝去。”
顾大夫人摸了摸小女儿的头,平静道:“阿惜同阿芷一块去罢,多带几个侍卫,同人和气些,但也不要怕事,切莫被人欺负了去。”
大姨娘阴阳怪气笑了一声,衣衫朴素的顾惜忙拉了拉生母的袖子,自个儿规规矩矩行礼:“谨遵母亲教诲。”
罢了。
顾沅芷叹了口气,人各有命,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但愿顾惜不要给她拉下水就好。
入睡前,顾沅芷仔仔细细检查好门窗,方才上榻。
大抵是她的意思表达得过于明确了。那无法无天的世子爷没有再来。
只是想起他,鼻尖仿佛又闻到那股若有似无的香。
那日他是换了香么?这味道倒像是......
顾沅芷猛然睁眼坐起身。
芙蓉裳!
那香味明明是芙蓉裳!
张云生、张家、如意酒楼、神秘东家、燕小世子......
一瞬间,所有的疑点汇集在一处,拼凑出事情全貌的模样。
那如意酒楼背后的东家,原来就是燕长绥。
怪不得燕长绥从一开始便注意到了她,敢情是因为自己抢了他的人和地盘。
城东人头攒动、络绎不绝,正是打听消息的好去处,燕长绥选中此处,并不稀奇。
而张云生能够答应这桩买卖,得到的筹码用脚想都能想到。
无非是张家翻案一事。
张云生为何最后又突然变卦,同意了她的交易呢?
顾沅芷在黑暗中慢慢闭上眼。
燕小世子一定不能,至少现在不能满足他的要求,因此张云生抓住了她这根救命稻草。
既然如此,那此事就不得不马上就行动,至少要先某人一步。
她要越过燕长绥,做到他现在不敢做之事。
看戏是么?那她演好她的戏,他当好他的看客,但愿他们不要再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