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用解药换自由,而且这个解药,不仅是临时的,且仅我所有。
即使这样,你也要信任我,并为我所用吗?
那一刻,阿卢承认自己的脑海空白了,他除了思考清楚这层逻辑,再也分不出其他力气去思考别的意义与后果了。
那份药剂几乎在下一秒就被他硬生生地吞吃入腹。他连倪盼山预备好摆在一旁的水都没有接过,直接恶狠狠地咬下,隐约像带着一丝被抛弃般的愤恨。
“我不怕的,不用小瞧我。”
而现在的阿卢早就用时间洗净自己的心,对于过去,他其实放下得很决绝,就像当时被倪盼山几句话派给倪玉韬一样,就像当时毫不犹豫地吞下药剂一样。
“我不怪你。过去可能有过,但现在已经过去了,不是吗?”他的眼睛迎着晚霞,蔓延出一股橙黄色的光芒,带着他略浅的眼眸更浅起来,“所以这个时候,也不要去怪玉韬。谁都不是谁,自己的感觉只有自己知道。”
倪盼山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愣,在那次将一切管理权交给倪玉韬的瞬间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突然想逃离的心情了。
他咬了咬唇,又放开了,略垂的头也正正抬了起来:“我早就放他走自己的路了,现在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只是,这次我不会低头。”倪盼山也径直望了回去,“他信任纪贺,但这份信任在我这是暂时的,考察期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我自然会给他解开。”
他不像说给阿卢听,但也无所谓了,阿卢会去见倪玉韬,这些话会被一一传达,一字不落的。
宁牧从楼梯上下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在暖黄的夕阳下的两个人面对面,没有任何顾虑与遮掩地望着彼此,身影挺直,似乎不惧任何别的事,但那不近不远的距离,却又仿佛代表着什么抓不住的流逝之物。
阿卢上去时,自然跟倪玉韬讲述了一切,从头到尾地。
倪玉韬拿手撑着下巴,坐在书桌前正在翻一沓合同,听着阿卢的话头也不抬,一心二用地边沉思边翻阅,听到最后一个字落下才道:“我哥想多了。我哪里是不满他做这件事,我只是不满他不跟我说。”
“他喜欢把我当小孩儿。”倪玉韬把刚看完的文件夹合上,单手递给阿卢,等他翻开的时候才继续说,“不过这或许是我们家的惯性,总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干好,所以就凭着直觉去径直做了。”
阿卢扫了三四行,正打算往下看的时候,边听到倪玉韬淡淡说:“不用在意,我们没有冷战。”
倪玉韬迎着他略显不解的目光:“做给倪江看的。”
“最近他又和董事会那几个老顽固见了几面,我都清楚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窗外越来越昏沉的夕阳,倪玉韬的眸光暗了不少,“当时他算错一步,丢了权,现在年老了,像濒死的老狮王一样,总想奋力一搏去博取些什么,但思维早就僵化了,体力精力也无从谈起。”
这几天,即使两人没有见面,倪江那副拄拐的模样老是浮现在倪玉韬面前。梦里也会出现,和他的母亲一起。
在那里,倪江不是现在这种暴躁易怒的模样,他会笑着摸摸倪玉韬的头,再起身亲亲楼荃笑意盈盈的脸颊。他们父子之间还没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一切都很简单。
但如今的倪玉韬是十分清醒的,他知道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幻。脚腕上的红痕做不了假,就像倪江给他的意外但沉重的伤害,压垮了他,摧毁了他,也让他重生了。
“他要我在众人面前做个完美的Alpha,我就做给他看。没有后悔药吃,他懂的。”倪玉韬顿了顿,收了点戾气,“我和大哥谈了一半,没说完,但我们商定了,这次晚宴由我去。”
“云氏和曹氏肯定想从哈希这里分一杯羹。曹氏清楚,作为和我站在公开对立的另一方,是不可能被允许全部投入实验地方案的。所以,他们需要云氏这座桥,不论代价。”
“时代或制度的更迭往往发生在这类时刻,他们说什么都不会放过,即使丢掉钱财成本,丢掉所谓的面子。”倪玉韬说得慢慢悠悠,“云氏的话,云绍被我整了一道,自然恨极了我。他们不会放过云一峰和我的关系,即使是暗地里,他们也不得不利用到明面上来了。
“所以这一局,我占了个顺利的好头,对吧?”
阿卢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疑问句,只是肯定地答道:“当然。”
“那就好。”倪玉韬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语气低沉下来,以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掩唇道,仿佛自言自语,“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怀疑,究竟是不是这样……”